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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月7日,叶嘉莹先生追思会在上海举行。追思会由南开大学上海校友会、上海三联书店、浦东一念书院三方共同主办,以诗词文化追怀叶嘉莹先生,并献上纪录片《掬水月在手》。

钟锦(左1)在叶嘉莹先生追思会分享环节进行发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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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锦(左1)在叶嘉莹先生追思会分享环节进行发言

当天追思会上,叶嘉莹先生的弟子、助理和学生做了发言和分享。作为叶门弟子,华东师范大学哲学系副教授钟锦老师,今年曾经三次去南开大学看望过叶先生,钟锦调侃自己是叶先生最不成器的学生,而谈到有些学者对叶先生的评论,他又在分享环节上慷慨激昂回应。

本期新闻晨报《上海会客厅》节目,我们在追思会结束之后,与钟锦老师进行了一番对话。

钟锦追忆恩师叶嘉莹:“先生的诗学具有开拓性,必将产生深远影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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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锦追忆恩师叶嘉莹:“先生的诗学具有开拓性,必将产生深远影响”

《上海会客厅》节目

二十三年前,先生给我在书上签了个名

Q 新闻晨报:今年你三次去看望叶先生,其中有两次是和南开校友邓航一道去的真的如邓航所言“叶先生身体状态是一次不如一次”吗?

A 钟锦:这个我可能和邓航兄的感觉不太一样。因为我和他四月、七月一起去过两次,他八月和家人又去了一次,据说那次先生身体状态比较差,但我没见到。我觉得四月、七月,先生状态都算不错。四月时,她非常从容平静地和我俩说:“我没有春暖花开的日子了。”真是智者的达观,但我俩出了病房就哭了。七月我还和先生在温哥华的朋友一家同去,我给先生叩头拜寿,朋友们也要叩拜,先生阻拦,说:“钟锦调皮,你们不要学他。”我是学生叩拜当然是应该的,她不好意思让朋友也这样,婉拒的话说得很睿智。所以,我在先生走前见她的几次,我认为当时状态还是不错的。

钟锦与叶嘉莹先生合影,大约拍摄于2018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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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锦与叶嘉莹先生合影,大约拍摄于2018年

Q 新闻晨报:还记得你读大学时第一次去南开大学见叶先生的细节吗,记得你当时还带着《迦陵文集》第一卷,叶先生这个签名应该非常有纪念意义。

A 钟锦:那时我从一位朋友那里得到先生的电话,很冒昧地打了过去,不知道说什么好,假托想考她的博士。在她看了我三篇论文后,答应跟我见一面。我当时一心考复旦的哲学博士,母亲对我去一趟不满意,说:“你不好好准备考试,浪费时间干嘛?”我一定要去,因为我很想得到先生一个签名。我在自己《词学抉微》一书的后记里写过:“我从书架上找出《迦陵文集》的第一册,装在包里,就上了去天津的火车。

钟锦回忆自己2001年第一次见到叶嘉莹先生的心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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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锦回忆自己2001年第一次见到叶嘉莹先生的心情

当我敲开叶师当时还在专家楼的房门时,她和蔼地跟我说,读过了我的论文,觉得讲得有道理。之后请我在明珠园吃了晚饭,带我上了一次研究生的课。用叶师后来的说法,我那个时候还很乖,躲在角落里不说话,问我什么才说什么。但是,我感觉叶师就像面试似的问了我很多,我也说了很多。虽然紧张,但作了不少学术问题的交流,我还是很开心。课后学生们都离开了,我不好意思地拿出带来的那册《迦陵文集》,像个追星族似的要了个签名。出了门,在北方的寒风中我兴奋地打着颤,有了这次交流和那个签名,我觉得自己的目的达到了。”我没好意思让先生写上款,只有签名,落款是:2001年11月19日于南开大学(见下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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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嘉莹先生给钟锦在《迦陵文集》的签名,2001年11月19日认真读过《迦陵著作集》的读者其实不多

Q 新闻晨报:《迦陵文集》是叶先生重要作品总集,涵盖了她的诗词创作、学术研究以及诗词教育等多方面的内容。有人认为作为学术著作,《迦陵文集》既不媚俗逗趣也不乏味枯燥,你怎么评价?

A 钟锦:那时先生在大陆最完备的作品集当然是《迦陵文集》,我那套是河北教育出版社1997年版的精装本,一共十册。现在则是北京大学出版社的《迦陵著作集》八册、《迦陵讲演集》九册,这个讲演集都是讲词的,中华书局《迦陵书系(百岁典藏版)》十册,有讲诗赋的,还有她的诗词集。这些是她现在比较完备的作品集。她的讲演集当然不乏味枯燥,我发于《南方周末》的《迦陵书系的意义》一文对先生的讲演做了比较详细的介绍。著作集还是最重要的,认真读过的读者其实不多,理解的更少,我眼下正准备写一篇长文介绍其学术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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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迦陵著作集(精装精校版)》(叶嘉莹 著,北京大学出版社2014年10月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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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迦陵书系(百岁典藏版)》(叶嘉莹 著,中华书局2024年10月出版)

Q 新闻晨报:你在硕士阶段就把叶先生的《迦陵文集》基本都看了一遍,当时你读的是哲学,怎么会对中国古典文学感兴趣的?

A 钟锦:我那套《迦陵文集》是1997年版,我读硕士在1998年,其实之前已经详细地通读了。我很小就对中国古典文学感兴趣,只是那时迷上了康德哲学,考了哲学硕士。我的硕士导师赵馥洁先生也对中国古典文学有着颇深的造诣,在这一点上,他很鼓励我。

先生的诗学具有开拓性,必将产生深远的影响

Q 新闻晨报:你的硕士导师赵馥洁先生,听说叶先生去世之后,他给你发微信,内容非常激动,是什么让赵先生如此激动?

A 钟锦:“激动”其实是我形容的,赵老师是个非常平和的儒者,很少见他有激动的时候。他给我发的微信是这样的:“叶先生在大陆最早出版的几本著作,一经出版我就读了。当时己觉得叶先生是诗学大家。这也是我当时鼓励和建议你考叶先生博士的原因。叶先生晚年作做了大量的诗词讲座和普及工作,本是很有意义的大好事,但其诗学学术大家的名声、地位、贡献却被这些普及性活动所掩了!”

一个叹号,这语气在他已经是“激动”的了。他主要是看到网上对先生的议论,无论支持还是驳斥,都认为先生只是个诗词普及者,却非研究专家。实际上,先生的诗学具有开拓性,必将产生深远的影响。

Q 新闻晨报:叶先生一生致力于中国古典诗词的教学研究与普及,她对传统诗词文化的普及是有目共睹的,对于现在有些学者评价叶先生的观点,你个人怎么看?

A 钟锦:我讲讲自己的个人经历吧。我少时倾心于陈廷焯的《白雨斋词话》和《词则》,自认词学入门正宗,不大瞧得起当代的研究。当然,那是少年轻狂。我很早就认识赵馥洁老师,那时还未拜入门下,他最早把《灵谿词说》推荐给我,我没读出什么感受。偶然在《九州学刊》读了先生论《静志居琴趣》的文章,大为叹服,又读了先生论张惠言《水调歌头》五首,一下迷上了先生。我告诉了赵老师,他说:“你只是看到了新鲜的东西,觉得有兴趣,其实叶先生论唐宋词的精彩不逊于这两篇文章。”后来通读了《迦陵文集》,慢慢品出了味道。这些感受我最近会写篇长文,这里就不多说了。我想有些学者评价叶先生,是没有认真读她的著作,或者没有真正理解。即使以普及论,脍炙人口的唐诗宋词当然容易,但能够把张惠言的《水调歌头》这样难懂的词作,普及到今天这样广泛的程度,我真的不知道有几个人能够做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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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锦在叶嘉莹先生追思会分享环节发言嘉宾介绍:锺锦,华东师范大学哲学系副教授。硕士期间从赵馥洁先生治中国哲学,博士期间从叶嘉莹先生治中国古典文学,从俞吾金先生治西方哲学。着有《词学抉微》《康德辩证法新释》《长阿含经漫笔》《菊坛点将录》,译作《波斯短歌行》《恶之华》《杜伊诺十歌》,整理古籍《迦陵词合校》《词则》,主持整理《陈廷焯全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