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泉美文斋第508期】卢宁：永远的荷塘|卢宁|垂柳|朱自清|甘泉美文斋|荷塘月色|荷花池

夏日赏花，最美莫过于去看荷花。对生活在黄土高原的人来说，能在夏日面对荷塘，甚至能在月下静下心来细细地去品味荷塘，那便是一种奢望了。

周敦颐《爱莲说》有云：“予独爱莲之出于淤泥而不染，濯清莲而不妖，中通外直，不枝不蔓，香远益清，亭亭净植，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焉……莲，花之君子者也。”自古以来，人们就十分推崇荷花，并赋予它莲、芙蓉、芙蕖的美称，也留下了许多咏荷的诗句。《汉乐府·江南》：“江南可采莲，莲叶何田田。鱼戏莲叶间。”虽然通俗流畅，但未免太稚嫩了；杨万里《小池》：“小荷才露尖尖角，早有蜻蜓立上头。”《暮热游荷池上》：“荷花入暮犹愁热，低面深藏碧伞中。”虽然新鲜活泼，生动有趣，但太单调了；杨果《越调·小桃红》：“采莲人和采莲歌，柳外兰舟过。不管鸳鸯梦惊破，夜如何？”虽然意境优美，但太伤感了。写月的诗句太多了，古人的咏月诗句大多流露着游子浓浓的乡愁，处世孤单的伤感，怀才不遇的悲叹。

而能把月与荷巧妙地融合去表现优美意境的，莫过于朱自清先生写的《荷塘月色》了。读着这绝伦的华章，会把你引入到那个美妙的意境中去。你也会在淡淡的月光下，享受荷花美景，沉浸在作者营造的那个淡淡的喜悦之中，让人心意驰骋，流连忘返。

当你坐上火车奔驰在南国的大地上，车窗外会不时地掠过一个个荷塘，那印象太短暂了，可惜只是一个个影子；成都的荷花池被林立的高楼和嘈杂的批发市场所包围，让人情趣索然；苏州拙政园的荷花池夹在假山亭台之间，太小巧了；颐和园的荷花在雍容华贵的皇家园林映衬下，未免太俗了；北大校园的荷花池位于大道中间，太单调了；圆明园大荷塘在残垣破壁的对照下，显现出苍凉的色彩。那么，能够亲眼看到朱自清先生笔下的荷塘，便成了我的一桩夙愿。

1994年暑假，由于赴京与兄弟学校结对子学习，我们住进了北京101中学。这个学校位于圆明园的东南角，出校门过马路是北京大学，向北遥遥相望的便是清华大学了。北京的同行们都说，去清华园看看荷塘吧，千万不要错过这个机会！

一天傍晚，我们信步来到清华园，由于是个阴天，夜幕早早就降临了。一位坐在道旁乘凉的老者打着蒲扇热情地对我们说：“近处的叫小荷花池，远处的叫大荷花池，大荷花池才是朱自清先生写过的荷塘呢，还是等有月的时候来吧！”当我们绕过游泳馆匆匆赶到荷塘时，周围全被浓浓的夜色淹没了。

过了几天，天公终于作美。红日将要西沉时，我们就赶到了大荷花池。好大的荷塘！扑面而来的田田的荷叶在晚风中摇曳着，犹如绿色的波涛；怒放的荷花舒展着腰肢像少女们在翩翩起舞，个个羞红了面庞；花箭亭亭玉立，含苞欲放的花蕾在晚霞的映照下闪着点点金光。我的心都醉了。远远望去，环形的花池中央是池心岛，游廊亭台雕梁画栋，显得格外金碧辉煌，里面有许多前来乘凉的游人和三三两两学习的学生。

一位老教授告诉我们：“绕着荷塘走走吧，这儿曾经是朱先生经常散步的地方，也就是他在《荷塘月色》这篇文章中提到的‘小煤屑路’，现在早已拓宽硬化了。”他指着路边一幢幢高大的楼房说，“你们看，这些都是留学生的公寓，环境多好啊！”可不是呢，点点灯光射出的窗口不时传来叽哩哇啦的说笑声。

月亮升起来了，竟然也是“淡淡的”。我们从荷塘北面走上了宽大的木桥，登上了池心岛。首先映入眼帘的是朱自清先生的雕像，他目光炯炯地注视着荷塘。小岛上林木浓郁，假山石围拢着游廊，颇具诗情画意。夜已深了，我们坐在池边尽情享受着荷塘月色的美景。牛乳般的月光直泻大地，朦朦胧胧的、似真非真的雾气笼罩着荷塘，花苞发出点点白光。荷塘南面遍布垂柳，在夜色下显得更加浓郁了。

听着荷叶沙沙作响，闻着微风送来的时断时续的细细的清香，我自然又想起了朱先生的文章，仿佛看见他身穿长衫，静静地站在荷塘前思考的情景。

我又默默地站在朱先生的雕像前，陷入了沉思。他是在大革命失败后，怀着对祖国命运的担忧，而“心中颇不宁静”的；正是这难得的美景，使他得到了短暂的淡淡的喜悦；正是他这种爱国热忱，宁可饿死也不吃美国人救济的面粉，表现了中国知识分子刚直不阿的民族气节；他也正像这出于污泥而不染的荷花，人格纯洁而高尚。荷塘忘不了朱先生，清华园忘不了朱先生，中国人民忘不了朱先生。朱先生同鲁迅先生、闻一多先生、李公仆先生一样，永远成为中国历史上一座丰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