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肃宗至德年间,安史之乱平定后,叛军的财产都被官府收缴,其中有一座庄园,原本是姓蔡的富商的,被叛军霸占。他家逃难到外地,至今音讯全无,官府收缴后,县丞动了歪心思,暗中串通县令,将这座庄园低价卖给了小舅子贾亦冲。
贾亦冲把庄园清理了一番,选择了一个好日子,搬到庄园里居住。过了几天的晚上,贾亦冲忽然被尖叫声惊醒,他匆匆地披衣下床,打开门,来到院子里,只见巡夜的老仆慌慌张张地跑来,气喘吁吁地说:“老爷,不好了,我看见鬼了。”
贾亦冲断喝一声,“不要胡说!好好的,哪里有鬼呢?”继而压低声音说:“你不要大呼小叫,惊扰了后院家眷,声音放低一点,到底遇见了什么事?”老仆定了定心神,讲了起来。
原来,半夜里,老仆和往常一样,拿着棍棒巡夜,走到后院附近,忽然从树上跳下一个怪物,站在他的面前。他定睛一看,怪物五花脸,拖着长舌头,披散着长发,原来是一个鬼怪,吓得他尖叫一声,心脏差点从嗓子眼里跳了出来,转身往前院跑去。
贾亦冲听老仆讲完,问道:“鬼怪去了哪里?”老仆指着后院说:“进了后院。”贾亦冲便让老仆跟着他,在后院巡视了一番,却什么也没有发现。
但是,老仆的尖叫声,却让许多人都听见了,第二天白天里,他们三五成群,聚在一起议论着这种怪事,说是这座庄园不干净,叛军们估计在这里杀了人,因此才会闹鬼。
贾亦冲也没有在意。到了晚上,一名侍候小姐的丫环出来倒洗脚水,听见喘息声,抬头一看,迎面蹦蹦跳跳地来了一个怪物,吓得她当即尖叫一声,瘫软在地,晕了过去。人们闻讯赶来,给她掐人中,她才苏醒过来,哭喊着说看见鬼了。
贾亦冲再也不淡定了,天一亮就骑着马出城,找到姓麻的术士。姓麻的术士跟着他来到庄园里,四处看了看,然后躺在静室里,说要神游。
大约小半个时辰后,姓麻的术士睁开了眼,出来对贾亦冲说:“此处是福地,只有大福之人才能居住,老仆和丫环遇见的不是鬼魂,而是守护福地的神灵。你还是赶紧搬家吧,时间长了,会出灾祸的,到时候悔之晚也!”
贾亦冲心有不甘,问道:“我家财万贯,难道不算大福之人吗?”姓麻的术士笑着说:“恕我不客气了,有钱的人不一定有福气,再说了,你的钱全是仰仗当县丞的姐夫,才得到的,算不得正财。”
贾亦冲脸一红,也不辩解了,带着姓麻的术士找到官衙,将接连两个晚上遇见鬼怪以及术士的话讲了,要求退掉庄园。县丞狐疑地问术士,“怎么样才算有福气呢?你看我身为朝廷命官,应该是有福之人吧?我能住进庄园里吗?”
姓麻的术士微微一笑说:“福和禄既相得益彰,却也能独立而论。吃着朝廷的俸禄,只能算禄星高照,不一定是有福之人。官场上变幻莫测,朝为庭上臣,夕成阶下囚,想来大人有所耳闻。莫说大人你,就算县令大人,也不是这座庄园的主人。”
两人对话时,县令得到消息,走了进来,笑着问道:“依先生所言,谁才是大福之人呢?”姓麻的术士指着衙门外说:“我刚才进来,看见附近蹲着一个小乞丐,此人才是大福之人。”
一屋子的人不由得哈哈大笑起来。县令笑着问道:“一个要饭的小乞丐,何来的福气呢?”姓麻的术士点点头说:“你们看到的是现在,而看不到未来。此人祖上都是大富之人,做了不少善事,积累了大量的福报,要不是遭逢战乱,他也不会沦落到如此地步。不过,这些都是暂时的。”
说到这里,术士冲县令抱拳说:“大人不妨将庄园赏赐给小乞丐,他日大人有一坎,还得仰仗此人。”县令心里一动,而且这座庄园传出了闹鬼的消息,估计也无人敢买来居住,不如就送个人情吧。于是,贾亦冲要回了钱,搬了出去,小乞丐居住了进去。不过,他让小乞丐在契约上按了手印,日后发达了,必须拿出买房钱。
当天晚上,老仆悄悄地来到庄园,跪在小乞丐面前,流着泪说:“小主人,庄园我帮你要了回来。”
原来,小乞丐不是别人,而是姓蔡富商的小孙子蔡传脉。姓蔡的富商一家人在逃难的途中死于叛军的刀下,只有八岁多的蔡传脉和年事已高的姓蔡的富商,得以幸免于难。
但是,姓蔡的富商感染了风寒,因病去世,临终前,他叮嘱蔡传脉,等到战乱平息后,一定要回到老家,庄园里埋着大量的金银财宝,足够他一生用度。
让蔡传脉没想到的是,他来到官府索要庄园,被差役们赶了出来。老仆原本是蔡家的仆人,蔡家逃难时,归还了他的契约,让他成了自由身,他后来投靠贾亦冲,当了他家的仆人。蔡传脉如今虽然十二三岁了,老仆从小侍候他,自然认识他,于是老仆找到好朋友,也就是姓麻的术士,上演了一处好戏。
老仆并没有看见鬼魂,那些都是他说的谎话,丫环看见的鬼魂,则是他伪装的。术士的福气之说,则是一派胡言。
蔡传脉到了十八岁时,才挖出了庄园里的金银财宝,做起了生意。他向官府表明了身份,县令也就没有索要买房钱。
后来,县令遭到同僚诬陷排挤,锒铛入狱,蔡传脉花了几千两银子,为他摆平此事,让他得以全身而退,也算是报答了他当初的一念之仁。
这正是,人生处处充满智慧,生活里离不开谋略。本故事采用了荒诞的笔法,在于借事喻理,劝喻世人,与封建迷信无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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