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我叫王姣姣,今年二十六岁。
从前,我有一个幸福美满的家庭。父亲是一名长途货车司机,常年在外跑运输。母亲在镇上的纺织厂上班,我们一家三口虽然不富裕,但日子过得温馨幸福。
这样的幸福一直持续到到我上小学三年级的时候戛然而止,那天放学回家,我发现家里异常安静。推开门,看到母亲正坐在桌前发呆,眼睛红肿。看到我进来,她勉强挤出一丝微笑,把我搂在怀里。
我一时没反应过来,傻傻地问:"那爸爸什么时候回来啊?"
母亲紧紧抱住我,泪如雨下:"爸爸他…永远回不来了。"
我这才意识到发生了什么,顿时泪如泉涌。我们母女俩抱在一起痛哭,仿佛要把所有的悲伤都哭出来。
父亲的葬礼很简单。来的人不多,大多是村里的邻居和亲戚。奶奶全程黑着脸,一言不发。葬礼结束后,奶奶把我和母亲叫到一边。
"你们以后就别住这里了。"奶奶冷冷地说,"这房子我要收回来给你小叔住。你们自己想办法去吧。"
母亲愣住了,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妈,您这是什么意思?我们哪里还有地方可去?"
奶奶瞪了母亲一眼:"你克死了我儿子,还想霸占他的房子?我告诉你,从今以后你们跟我们家没关系了。赶紧收拾东西滚出去!"
母亲还想说什么,奶奶已经转身离开了。我们母女俩面面相觑,不知所措。就这样,我们被赶出了自己的家。母亲带着我来到镇上,租了一间小屋子。屋子很小,只有十几平米,但总算有了个栖身之所。
母亲继续在纺织厂上班,但自从父亲去世后,她整个人都变了。以前乐观开朗的她变得沉默寡言,经常一个人发呆。有时半夜我会被她的哭声惊醒,但我不敢出声,只能默默地流泪。
我也不再是从前那个无忧无虑的小女孩了。失去父亲的痛苦,被奶奶赶出家门的委屈,还有对未来的迷茫,这些都压得我喘不过气来。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过去。母亲的精神状况越来越差,经常忘东忘西。有时她会突然叫我父亲的名字,然后又自言自语地说:"对不起,我没照顾好姣姣…"我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只能默默地陪在她身边。
没有想到，在我小学快毕业的一天，我放学匆匆回到家里,发现母亲躺在床上,脸色苍白。我叫她,她没有回应。我慌了,赶紧叫来邻居帮忙送医院。可是已经太晚了,医生说母亲因为长期抑郁加上营养不良,心脏衰竭离开了人世。
我站在病床前,看着母亲安详的面容,泪水模糊了视线。十二岁的我,在短短几年内失去了父母,成了无依无靠的孤儿。
母亲去世的消息传到村里,奶奶和小叔赶来了。我以为他们是来安慰我的,没想到等来的却是更大的打击。
"这死了也好,省得祸害人。"奶奶冷冷地说,"你以后就别想着回村里了,我们可养不起你。"
小叔也附和道:"就是,女孩子又不是我们家的血脉,凭什么要我们管。"
我呆呆地站在那里,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们怎么能这样说?我可是他们的亲孙女啊!
就在我不知所措的时候，大姨匆匆赶来，帮我料理了母亲的后事，然后把我带回了她家。
大姨其实不是我母亲的亲姐妹，而是我母亲的后母和前头那个男人生的。她们俩关系一直不亲近，自从母亲嫁人后，就很少来往了。我对大姨的印象很模糊，只记得小时候见过一两面。
大姨安慰我说:"姣姣,别怕。以后有姨在,不会让你吃苦的。"
2.
大姨家住在县城里的一个老旧小区，房子不大，看着大姨忙前忙后，我感到既感激又愧疚，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大姨夫右眼因为工伤失明了，他在一家小工厂做保安，工资不高。大姨在附近的菜市场卖菜，每天天不亮就要起床去进货。我还有个表哥，正在读高中，学习很用功。
第一天晚上，大姨给我铺好床，轻声对我说："姣姣，你就把这里当成自己家。以后有什么事就跟姨说，别憋在心里。"我点点头，眼泪不争气地流了下来。
接下来的日子里，我努力适应新的生活。我知道大姨一家本来就不富裕，现在又多了我这张嘴，日子更加拮据。我暗暗下定决心，一定要努力学习，将来有出息了好报答大姨的恩情。
每天放学回家，我都会主动帮忙做家务。扫地、拖地、洗碗、晾衣服，只要是我能做的，我都抢着干。大姨看在眼里，常常心疼地说："姣姣，你还小，别太累着自己。"但我知道，只有这样才能稍微减轻他们的负担。
吃饭的时候，我总是小心翼翼地夹菜，生怕多吃了会惹他们不高兴。有时大姨会往我碗里夹菜，我就赶紧说："姨，我吃饱了。"其实肚子还咕咕叫，但我不敢再多吃。
那天晚上，我正准备睡觉，突然听到客厅传来大姨和姨父的争吵声。我轻手轻脚地走到门边，竖起耳朵仔细听着。
"我们家本来就不富裕，多一个人吃饭就是一笔不小的开支。"姨父压着声音和大姨喊道。
大姨沉默了很久之后说：“我妹子死之前就剩下了这个独苗苗，她男人的赔偿金也给我了，以后用这钱养姣姣，不花咱家的，你也别挑理。”
姨父似乎低声回应了几句，但我没听清。
从那以后，我的心里就像压了一块沉甸甸的石头。每次看到表哥穿着新鞋在我面前炫耀，或是大姨给我买新衣服的时候，我都会想起那是父亲用生命换来的钱，一阵难受就会涌上心头。
我开始变得沉默寡言，对大姨给我花钱也渐渐觉得理所当然，毕竟这是我应得的，是用我最亲的人的命换来的补偿。
表哥似乎察觉到了我的变化，对我的态度愈发恶劣。他总是故意找我的茬，有一次，我在客厅看电视，他走过来一把抢过遥控器，恶狠狠地说：“这电视是我家的，你凭什么看？”
我愤怒地站起来与他理论，他却推了我一把，我摔倒在地，膝盖擦破了皮。我含着泪跑回自己的房间，听到他在外面不屑地哼了一声。
我管大姨要钱买资料的时候表哥恶狠狠的盯着我，我还是嗫嚅的和大姨说道：“我爸给你钱了，我花我爸的钱。”
表哥听完却大力的推了我一下，说：“你爸都走了多少年了！他给你什么！你花的是我家的钱！”大姨没忍住给了表哥一巴掌，自那之后表哥就不怎么理我了。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过去，我把所有的精力都放在了学习上。终于，我考上了大学，离开了这个让我又爱又恨的小镇，去往了外地。
在大学里，大姨依旧每月给我寄生活费，我没推脱都收了下来，这是我该得的。
四年的大学时光飞快地过去了。在这期间，我很少回家，只有过年的时候才会回去住几天。
在我大四那年，一个噩耗传来，大姨夫去世了。我匆忙赶回家奔丧，一路上我的心情无比沉重。当我走进家门，看到大姨憔悴的面容，我的心一阵刺痛。她仿佛一下子老了十几岁，眼神里满是疲惫和哀伤。姨父的离去，对她来说无疑是一个巨大的打击。
葬礼上，大姨默默地站在一旁，眼神空洞地望着前方。我走到她身边，轻轻地握住她的手，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安慰的话。
3.
大学毕业后，我在一家广告公司找到了一份稳定的工作。虽然工作繁忙，但我总是尽量抽出时间回去看望大姨。毕竟，无论当初大姨收留我是出于什么原因，她对我确实有养育之恩。
每次回去，我都会带些水果和营养品。大姨总是笑眯眯地接过，然后絮絮叨叨地问我工作和生活的情况。我们会一起吃顿饭，聊聊家常。虽然表哥有时也在，但他总是沉默寡言，很快就借故离开。
没有想到在我工作的第二年，一个意外的消息打破了平静。那天，我接到表哥的电话。
"姣姣，我妈搬去养老院了。"表哥的声音有些低沉。
我愣住了："什么？为什么突然要去养老院？"
表哥叹了口气："她说不想拖累我们。我劝了很久，她就是不听。"
放下电话，我立刻请了假。到了养老院，我看到大姨正坐在一张小床上整理衣服。房间虽然干净，但显得有些简陋。
"姨，您怎么突然搬到这里来了？"我急切地问。
大姨抬头看见我，露出了笑容："姣姣，你怎么来了？姨在这里挺好的，有人照顾，也不用麻烦你们。"
我看着简陋的房间，心里一阵难过："姨，您跟我回家吧。我现在有能力照顾您了。"
大姨摇摇头："不用了，姨在这里挺好的。你们都有自己的生活，不用管姨。"
我还想再说什么，但大姨坚持不肯回去。最后，我只能答应经常来看她，才勉强让大姨安心。
4.
从养老院出来，我找到了表哥。我们俩坐在附近的一家小餐馆里，气氛有些尴尬。
"表哥，你怎么能让姨去养老院呢？"我忍不住质问道。
表哥猛地抬起头，眼睛里闪着怒火："你有什么资格说我？这些年来，你知道我妈为了你付出了多少吗？"
我被他突如其来的怒气吓了一跳："什么意思？"
表哥冷笑一声："你以为你父亲真的留下了什么赔偿金吗？那都是我妈编的！"
我愣住了，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什么？"
"你奶奶连房子都不给你住，怎么可能给钱？"表哥继续说道，"这些年来，都是我妈打两份工养你。你知道她有多辛苦吗？"
我感觉自己的世界在崩塌。所有我以为的事实都被颠覆了。我呆呆地坐在那里，不知道该说什么。
"我…我不知道…"我喃喃地说。
表哥的怒气似乎消退了一些："我一直不喜欢你，就是因为心疼我妈。她为了你付出太多了。"
我感觉眼泪在眼眶里打转："为什么…为什么不告诉我真相？"
表哥叹了口气："我妈不让说。她说你已经够可怜的了，不想让你觉得亏欠。"
我站起来，踉跄着往外走。表哥在身后喊我，但我已经听不进去了。我漫无目的地在街上走着，脑子里一片混乱。
不知道走了多久，我发现自己又回到了养老院。我站在大姨的房门外，深吸一口气，推开了门。
大姨正坐在窗边看书，看到我进来，有些惊讶："姣姣，你怎么又来了？"
我走到大姨面前，突然跪了下来。大姨吓了一跳，赶紧要扶我起来："姣姣，你这是干什么？快起来！"
我抓住大姨的手，泪如雨下："姨，对不起，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您为我付出了这么多。"
大姨愣了一下，然后叹了口气："是你表哥告诉你的吧？"
我点点头，哽咽着说不出话来。
大姨轻轻抚摸着我的头发："傻孩子，姨做这些都是心甘情愿的。你不用觉得亏欠。"
我抬起头，泪眼婆娑地看着大姨："姨，让我报恩吧。我想接您出去，在家里照顾您。"
大姨摇摇头："不用了，姨在这里挺好的。你有自己的生活要过。"
我固执地摇头："不，姨。您为我付出了这么多，我怎么能让您住在这里？求您了，让我尽一份孝心吧。"
大姨看着我坚定的眼神，终于缓缓点了点头："好吧。"
我破涕为笑，赶紧站起来帮大姨收拾东西。在办理出院手续的时候，我遇到了表哥。他看了看我，又看了看大姨，最后什么也没说，只是轻轻点了点头。
我带着大姨回到了我租的房子。虽然不大，但收拾得很整洁。大姨环顾四周，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姨，以后您就住在这里。有什么需要就跟我说。"我认真地说。
大姨拍拍我的手："好，姨知道了。"
从那天起，我开始了新的生活。白天工作，晚上回来照顾大姨。虽然有时候会很累，但看到大姨脸上的笑容，我就觉得一切都值得。
有一天晚上，我下班回来，发现大姨正在厨房忙碌。
"姨，您在做什么？"我惊讶地问。
大姨转过身，笑着说："给你做你小时候最爱吃的红烧肉。"
我闻到熟悉的香味，突然感觉鼻子一酸。我走过去，轻轻抱住了大姨："谢谢您，姨。谢谢您这么多年来对我的照顾。"
大姨拍拍我的背："傻孩子，我们是一家人，不用说谢谢。"
我点点头，心里充满了温暖。我知道，无论未来如何，我都会好好照顾大姨，报答她多年来的养育之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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