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礼来说,宫中主子去了,奴仆该一并发落。但君霆渊想着,小月是云歌在意之人,便愿拨冗给她安排个好归宿。

小月却慌了神似的,跪下连连叩首道:“陛下,奴婢能不能不走?奴婢愿就在这宫中晨昏定省,洒扫庭除,定不会破坏一分一毫!”

她三两下便磕得额头红肿,君霆渊心知这忠仆或许与云歌私交甚好,便遂了她意。

他撵起一块糕点朝口中送,只觉那馅干噎过甚,这馅甜腻有余,要么就是香润不足……林林总总尝了十几个口味,却无一只有如他方才惦记的栗子糕那般味美。

可他究竟是什么时候吃过栗子糕呢?

是了。君霆渊恍然,猛地站起身时茶水泼了一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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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七年前那个雪夜,他便被罚跪在这院中,整日滴水未进,只因没有纸笔做不成文章。

云歌作为伴读自然跟着挨罚,只是她胆量比死读圣贤书的君霆渊大得多。她跪着跪着便跑走了,再回来时怀里揣着从御膳房偷来了一块栗子糕,已然冷透了,是哪个宫中的妃子吃剩下的。

但幼时的他们就这么肩并着肩,膝抵着膝,你一口我一口地把它吃了个干净。

世界上再寻不到那么好吃的栗子糕了。

小月正因圣上打翻了茶盏而瑟瑟发抖,然而跪在原地半晌,也未见他发什么火。

她疑惑地抬起头,却见这这传说中脾气暴烈的皇帝,正颤抖着身体,无声地流了满脸的泪。

君霆渊想笑,嘴角却提不起来。

是啊,他怎么就忘了呢?这琼玉宫,正是十七年前他和云歌一同居住过的冷宫。

处处受制于人的日子,是君霆渊最想忘记的时光。

却是云歌反复回忆、深深铭记的岁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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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去为了方便练武而进行了些许改动,其余布局和十几年前分毫不差。云歌没有出征的日子,便都在这个地方静静地缅怀着曾经。

君霆渊的心口一阵阵抽痛起来,他看着大呼小叫的老太监拿来衣物,推着他进主卧更换,突然觉得十分疲惫,轻声道:“郑公公,朕自己来吧。”

太监犹豫片刻,还是替他关上厢房大门,转身出去了。

这里是云歌睡觉的地方,布置得很简陋,几乎可以说得上“家徒四壁”,君霆渊甫一进入,便将室内陈设看了个遍。

床上铺的褥子很薄,看上去就硬,桌上摆着的茶碗也并不精细。没有梳妆铜镜更无红粉妆匣,屋子里唯一值钱些的,便是那个楠木打的衣柜。

君霆渊鬼使神差地上前一步,将它打开了。

尘封的味道扑上鼻尖,惹得他不轻不重打了个喷嚏。再抬头看时,极少的衣物整齐地叠放在内里,只有雪白的一件,似乎主人因不舍得折叠挤压出痕迹,众星拱月、珍而重之地挂在其间。

君霆渊瞳孔一缩。

他一瞬间口干舌燥、心如擂鼓,眩晕得几乎要站不住。

一个呼之欲出的答案就摆放在面前,他却在此刻不敢伸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