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姓氏乔
今年有一个感受——“出走”的阿姨越来越多了,并且阿姨们都闯荡得很潇洒、很敞亮、很痛快。
麦子阿姨第一次被知道,是在大冰的直播间。
她三言两语就讲清了自己的问题:今年60多,手头有5000块,想种完麦子就往南边走,去看看祖国的大好河山。连线是想知道,出去转转需要花多少钱?
大冰点点头,和她一个个盘算。
怎么出发?阿姨讲,她有一辆电动三轮车。怎么睡觉?搭个帐篷就可以。擅长什么?阿姨很干脆,做保洁。那想去哪里?喜欢版纳,想过过南方的冬天。听到这里我心头一热,是骑着三轮车就敢开启旅途的勇敢女性。
可明明说好要9月出发,已经到了冬天,阿姨却并没有抵达版纳。有人找到她,她才讲——种完麦子,地里还有白菜要打理,于是又想着,卖完白菜攒够路费再出发。
听到这里时,我其实以为故事就要遗憾收尾了。就像每一句“下次再见”一样,有些希望,会在一茬茬麦子、一捆捆白菜中渐渐消失。
但麦子阿姨,没有食言。大冰私下联系她,说可以找朋友接力护送她到版纳,而阿姨也争气,卖完白菜就真的踏上了旅途。
出发前,她一件件展示自己的行李,言语间有一种饱满的幸福。
——先是拿出一张好大的地图,然后说,有了地图才好看祖国的山美水清。
——又拎出一床小薄被,大概是欣喜南方的冬天不再需要厚重的被褥。
——还有一箱子扎实的颜料和画笔。
当时我还纳闷,阿姨居然会画画?
后来才知道,阿姨从小就想学画画,但直到60岁,才终于有机会拿起了笔。于是她狠心花2000块在网上买了画画的课程,为此和丈夫大吵一架。
但她没退让,自己的人生,总该拿回支配权吧。
从阿姨的对话里,其实能零零散散拼凑出她的前半生:
——13岁开始种地,而妹妹们都去上了学。
——年轻时拿了23块就离开家乡,想开个裁缝店,结果手出了问题,中指弯了就直不起来。
——也去山西卖过东西,后来孩子上学,心放不下,又回来给孩子做饭。
人生一桩桩紧锣密鼓地排列起来,她个人的优先级似乎总是很低。而她说:“干了两次也没大干成,我在想是不是就是命?”但紧接着又讲:“但是我不认命。”
我印象最深的是在飞机上,空姐问她喝什么饮料?
阿姨笑得灿烂:“我喝一杯咖啡吧。”
她特意要了苦一点的,然后又笑着说:“以后就不吃苦啦!”转头举起手机,拍起了从未俯视过的天空与土地。
后来到了版纳,看着参天的大树,第一句话竟是:“大树我来看你了,跟你握手了。”她讲得自然轻巧,而后又轻轻伏在大树旁,偷偷地说:“给我点力量。”
看见小孩画画,她蹲在旁边欣赏。小孩把笔递给她,她也不推辞,径直画了起来。
女孩问她画的是什么?她说:“是老树生新枝。”而后又讲:“代表我老了。”本以为要接一句很伤感的话,没想到阿姨的语气明快:“老了就有新的想法,更向往外面的世界。”
就是这一句话,听得我热泪盈眶。多勇敢、多敞亮、多鲜艳的人生,似乎永远能长出新的希望。
而这之后的阿姨,一边打工换宿,一边用空闲时间卖花,说无论怎样也要还上大冰的人情。
她拉着一车橙色玫瑰骑向集市的样子,真是生动又漂亮。
那车本是拉货的,敞口,背后印着“建设”二字。明明只是三轮车的logo,但我却觉得这个词格外有力量感——阿姨真正意义上建设起了自己的新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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