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很多书法家看来,写字最大的弊病并不是没有学到古人笔法精髓,也不是用笔单调或是结构出了问题,而是作品中流露出了“俗气”。黄庭坚就说:“余尝为少年言,士大夫处世可以百为,唯不可俗,俗便不可医也。”一旦出现俗气,那么不论用笔再怎么熟练、再怎么千变万化,也流入下乘。
那么,该如何“免俗”呢?黄庭坚认为:“或问不俗之状,老夫曰:难言也。视其平居,无以异与俗人,临大节而不可夺,此不俗人也;平居终日,如舍瓦石,临事一筹不画,此俗人也。”他的回答非常模糊,但根据其书论,可知在他看来书中有意,笔端含情,兴之所至,意得趣生,才情是医治“俗书”的良方。
这里的“才情”并不单指读书多,还要独抒性灵,内心不俗才行。而只有不沾染尘世功利,才是“免俗”的根本。傅山用一生实践,力求做到用笔天然,直到一次见到孩童写字,才恍然大悟,他说道:
“见学童初写仿时,都不成字,中而忽出奇古,令人不可合,亦不可拆,颠倒疏密,不可思议。才知我辈作字,鄙陋捏捉,安足语字中之天。此天不可有意遇之,或大醉后,无笔无纸复无字,当或遇之。写字时作一字想,便不能远耳。”
原来,小孩写字不论是用笔还是结构,均出自内心所想,无挂碍,也不落窠臼,妙处自然而然产生。这是书法家们无法比拟的。其实,北宋高僧释惠洪就曾说过:“游东吴见岑邃,为予言秦少游绝爱政黄牛书。问其笔法,政曰:书心画也,作意则不妙耳。故喜求儿童字,观其纯气。”
写字时,不求姿媚而求自然,不求灵巧而求稚拙,不刻意修饰,这就是书法祛除俗气、返璞归真的方法。纵观近代以来书坛,能做到这一点的只有弘一法师和谢无量。这两位书家有着深厚的功底,一位在出家之后,一位到了晚年,都开始写“幼儿体”书法。
所谓“幼儿体”,表现在用笔朴拙自然,不露锋芒上。藏锋起笔,不见切笔痕迹,笔画圆转自然,不疾不徐,既少见提按处理,更不用顿挫效果,转折处圆融婉转。出勾含蓄,以圆代方。结字空灵舒展,开张宽博,无丝毫逼仄。用墨淡雅,章法疏密错落。
弘一和谢无量的字乍看比较“幼稚”,实际上想写好非常难,既要有稚拙朴素之气,又得把握好尺度,多一分就松散,少一分就做作。既能从字里看出法度与功力,又要有空灵禅意在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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