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么抠门，再婚还有什么意思？”
她一边摔门而出，一边恶狠狠地甩下这句话。
我坐在沙发上，默默地抽着那根已经燃到尽头的烟。空气中弥散着一股焦糊的味道，和我心里说不出的苦涩交织在一起。
这是我第一次对她发火，也是第一次意识到，我们之间隔着的不仅仅是岁月的鸿沟。
我叫杨正林，今年72岁。老伴三年前走了，留下我一个人独自生活。儿女各有各的家，逢年过节会回来看看，但平时很少联系。日子是清净了，可清净到一定程度，也就是孤单了。
家里需要有人打理，我年纪大了，腿脚不便，长期一个人实在有些吃不消。
儿子提议给我找个保姆，说是既能照顾我的生活，也能陪我说说话。
我一开始不乐意，总觉得一个外人住进家里，不自在。
可没过几个月，腰伤犯了，实在没办法，只好听从儿子的安排。
她是通过中介介绍来的，姓汪，名字叫汪秀芳，56岁，离异多年，女儿已经成家在外地生活。她踏进我家那天，穿着一身利落的深蓝色外套，头发卷得一丝不乱，看起来干净利索。
“杨叔，我以后就照顾您的生活了，您有什么需要，尽管吩咐。”
她说话时声音不高，却透着一股踏实劲儿，让人莫名觉得安心。
头几个月，汪秀芳的确干得不错。家里被她收拾得井井有条，我的三餐也变得有规律了。她很会做饭，每次饭菜端上来，都是热腾腾的，带着家常的味道。
有时候，我忍不住多问几句她的事。
她总是随口说几句，不多提自己的过往。
后来我才从她的只言片语中知道，她年轻时嫁过人，但日子过得不顺心，后来离婚了，一个人带着女儿过了很多年。
她现在做保姆，也是为了贴补家用，给女儿攒一点。
“人这一辈子，没几个顺心的事儿。”她常这样感叹。
久而久之，我对她多了几分信任，也渐渐习惯了有她在的日子。
事情的转折，发生在去年冬天。
那天晚上，我突发高烧，整个人昏昏沉沉的。她连夜背着我去了医院，等我醒来的时候，她正坐在病床边削苹果。看见我睁开眼睛，她松了一口气：“可算醒了，吓死我了。”
那一刻，我心里有点触动。一个外人，能为了我忙里忙外，甚至彻夜不眠，这份情，我记住了。
住院的那几天，她一直守着我。医生说我年纪大了，身体免疫力下降，得有人长期照顾。我看着她忙碌的身影，心里突然冒出了一个念头：要不，干脆让她留下来，给她一个名分，也算两个人有个伴。
出院后，我试探性地问她：“秀芳，你一个人过得也不容易，要不，咱俩搭个伴儿？”
她愣了一下，随即低下头笑了笑：“杨叔，您这是开玩笑吧？”
“我认真的。”
她沉默了几秒，没再说什么。
后来几天，她开始变得有些不安，时不时地试探我的态度。终于，有一天，她坐在我对面，开门见山地说：“如果您真想跟我一起过日子，那咱们得把话说清楚。”
“你说。”
“我有几个条件。”她顿了顿，脸上的表情变得严肃起来，“如果您能答应，咱们就试着处；如果不成，那就算了。”
我点点头，示意她继续说。
她伸出手指，逐一列举：
“第一，我得有一份保障。咱们要是结婚了，您得在婚前把一部分存款写在我名下，算是我为以后留条后路。”
“第二，房子得加上我的名字。我不是贪图什么，只是觉得，这样我心里踏实。”
“第三，家里大事小事，必须听我的。我伺候您是我的义务，但不是低三下四地伺候。”
“第四，您的儿女得接受我，不能因为我跟您结婚，就对我冷言冷语。”
“第五，我不能一直干活，家务得请个钟点工分担，不然我这身体也吃不消。”
她说完，抬起头看着我，眼睛里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坚定。
我听完，心里五味杂陈。
这五个条件，一个比一个现实，可偏偏又让我觉得难以接受。尤其是前两个，存款和房子，这是我一辈子的积蓄，我怎么可能轻易交出去？
“秀芳，你是不是想得太多了？”我忍不住问她。
“我不是想得多，而是想得明白。”她看着我，语气不卑不亢，“杨叔，咱们都不是年轻人了，我也不图什么虚的。我是个离过婚的女人，不可能再把自己的一切赌在别人身上。”
我无话可说。
接下来的几天，我们之间的气氛变得微妙起来。她依然照顾我的生活，但眼神里多了一丝疏远。我心里也一直在权衡，究竟该不该答应她的条件。
最终，还是那天的争吵，让一切彻底决裂。
“我这么多年一个人过得也不容易，你就不能换位思考一下吗？”她提高了声音，语气里带着一丝愤怒。
“可我也有我的难处！这房子是我一辈子的根，怎么能随便给别人？”我也不甘示弱。
“别人？我照顾了你一年多，你还把我当外人？”
她的眼圈红了，但嘴上依然不肯示弱：“杨叔，我不是非得跟您结婚。可如果连最基本的信任都没有，那咱们就没必要谈下去了。”
说完这话，她摔门而去。
她走后，我的生活又回到了从前的平静。可这平静里，似乎多了一点什么，又少了一点什么。
有时候，我会想起她忙碌的身影，想起她在医院里守着我的那几天。可一想到那些条件，我又觉得心寒。
或许，我们的差距从一开始就注定了结局。
如今，我依然一个人生活。家里又请了一个新保姆，是个四十多岁的女人，话不多，做事很麻利。可不知为什么，我总觉得，她比不上汪秀芳。
有些人，错过了，就是一辈子。可有些事，错了，就是错了。
我只能安慰自己，这样的结局，或许对我们双方来说，都是最好的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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