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3年的秋天,我在泗阳县双庄镇的收粮站干活。说实话,这份差事也不是啥好差事,天天就是跟粮食打交道,累得腰酸背痛的。不过,在那个年代,能在收粮站工作也算是个体面活计了,好歹不用顶着大太阳在田里刨食。
我叫周建民,今年二十八岁了,是双庄镇西村人。说起来有点不好意思,到现在还是个光棍。村里的媒婆没少往我家跑,可就是说不成一桩。我爹常说我:“你这孩子,咋这么挑剔呢?都快三十的人了,还这么墨叽!”我娘也在一旁帮腔:“可不是嘛,你瞧瞧隔壁老王家的狗蛋,比你还小两岁呢,孩子都会满地跑了!”
每次听到这些话,我就烦躁得很,端起饭碗就往外跑。可是你说我不想找对象吧,那也不是。这不,前几天我们村的张寡妇来说媒,说是要给我介绍东村王家的二闺女。我寻思着去看看,结果一看,那姑娘眼睛长得跟蚂蚱似的,一眨巴一眨巴的,看得我心里发毛,赶紧找借口溜了。
说到东村,那可是个热闹的地方。我们这收粮站就在东村,每天都有不少人来送粮食。这不,又到了秋收的季节,我忙得连轴转。
那天早上,天还蒙蒙亮,我就骑着我那辆永久牌自行车去收粮站。这自行车是去年我攒了大半年工资才买的,车把上还挂着一个收音机,整天放着邓丽君的歌,听得我心里美滋滋的。
刚到收粮站,就看见老李头推着板车来送粮食。他那板车吱吱呀呀的,好像随时都要散架似的。
“建民啊,今年的稻子长得不错,你可得给我掂量准咯!”老李头咧着嘴笑道,露出一口黄牙。
“李叔,你放心,我这秤可是刚调过的,准着呢!”我一边往秤盘上倒粮食,一边跟他扯闲篇。
正忙活着,突然听见远处传来一阵哭声。这哭声不大,但是在这清晨的田野里格外清晰。我抬头一看,只见田埂上蹲着一个姑娘,穿着一件碎花布衣裳,肩膀一抽一抽的。
“哎哟,那不是苏家的小翠吗?”老李头顺着我的目光看过去,“这孩子咋还哭上了?”
我这才认出来,那是我堂妹周小红的闺蜜苏小翠。说起来,我跟这苏小翠还真有点渊源。去年夏天,我堂妹来我家玩,就带着她来过。那时候我就觉得这姑娘长得水灵,说话也温温柔柔的,不像村里有些姑娘,大嗓门得能把屋顶掀翻。
“李叔,你先等会啊,我过去看看。”我放下手里的活计,朝着田埂走去。
走近了,我才看清苏小翠的样子。她今年二十岁,正是好年华,皮肤白净,眉眼清秀。此时她蹲在田埂上,手里攥着一块手帕,眼泪吧嗒吧嗒地往下掉。
“小翠,这是咋了?”我轻声问道。
她抬起头,看见是我,赶紧擦了擦眼泪:“建民哥。”说着又抽泣起来。
我蹲在她旁边,掏出烟来点上一支,等她平静下来。这时候,晨雾渐渐散去,远处的稻田里泛起金黄色的波浪,一群麻雀叽叽喳喳地在稻穗间跳跃。
“建民哥,我。我不想嫁到山里去。”她终于开口了,声音里带着哭腔。
“啥?嫁到山里去?”我一愣,“谁要你嫁到山里去?”
“就是。就是山里的刘富贵。”她抽抽搭搭地说,“我爹说,刘富贵家里有钱,让我嫁过去能过好日子。”
我听了直皱眉头。这刘富贵我知道,是山里一个种果园的,常来收粮站送水果。那人长得膀大腰圆,说话的时候总是一副笑眯眯的样子,但是那眼神让人觉得不太舒服。而且,他都快四十岁了,怎么能配得上小翠这样的黄花闺女?
“你爹这是怎么想的?”我说着,又给自己点了一支烟。
“我爹说,刘富贵家里有果园,还有拖拉机,嫁过去不愁吃喝。我娘。我娘也说,让我听我爹的。”说着,她又抹起眼泪来。
这时候,我才想起来,苏小翠的家境确实不太好。她爹苏大成是个老实巴交的庄稼人,但是好赌,时常输得裤子都快当掉了。她娘王寡妇(虽然已经再嫁给苏大成,但村里人还是习惯叫她王寡妇)是个软弱的女人,整天愁眉苦脸的。
“建民哥,我。”苏小翠欲言又止。
“你说,有啥事你就说。”我轻声鼓励她。
“我。我听说刘富贵在山里还有个女人。”她的声音越来越小。
我心里一惊。这事我还真有所耳闻,只是没想到她也知道。前些日子,就有人传说刘富贵在山里早就有了老婆孩子,只是一直瞒着外人。
“你爹知道这事吗?”我问道。
她摇摇头:“我说了,我爹不信,说是别人嫉妒刘富贵家有钱,故意造谣。”
我叹了口气。这苏大成也是,为了钱连闺女的终身大事都不管不顾了。
“建民哥,你能不能帮帮我?”苏小翠突然抓住我的袖子,眼睛里闪着泪光。
我心里一软,这姑娘实在可怜。再说了,她是我堂妹的闺蜜,我不能看着她往火坑里跳啊。
“这样,你先别着急,我帮你打听打听刘富贵的事。”我拍拍她的肩膀,“要是真有问题,咱就想办法告诉你爹。”
她破涕为笑:“谢谢建民哥!”
看着她露出笑容,我心里突然一动。这姑娘笑起来真好看,像是春天里盛开的桃花一样。
回到收粮站,我心里还想着苏小翠的事。这时候,又来了几个送粮食的,我赶紧忙活起来。
中午的时候,刘富贵骑着他那辆永久牌自行车来了。他穿着一件蓝布中山装,腰里别着一个大哥大,在我们这农村可是稀罕物件。
“建民啊,今天收了不少粮食吧?”他笑眯眯地问道。
傍晚的时候,我骑着自行车去东村。这会子太阳快落山了,晚霞把天边染得通红,像是泼了一缸子红墨水似的。路过苏家的时候,我看见苏大成正坐在门口抽旱烟,那烟管子都快赶上他的胳膊长了。
“大成叔!”我停下车,跟他打招呼。
“哟,建民啊!”他抬头看见是我,咧嘴笑了,“来找你堂妹啊?”
“不是,我来。”我正想找个借口,突然看见王寡妇从屋里出来,手里端着一盆刚洗好的红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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