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云晴和丈夫杨正光手上提满东西,迎面遇上村里的王婆。
王婆背着背篓,手里拿着上套的镰刀,眼睛细眯,“哟,云晴,又回来看你公公了,你们两个真孝顺,这来回跑也麻烦,怎么不把他接到城里一起住?”
“王婆,你怎么知道这次我们是来接我公公进城的?”梁云晴听不出王婆的阴阳怪调,直白的笑着,“我们、”
“王婆,有时间到家里玩,”一旁的杨正光蛮横打断梁云晴的话,看了她一眼示意她别再说话,“我们先回去看看,”
“对、对,”梁云晴性子耿直,素来口快,意识到又说错话了,退后两步,跟在杨正光身侧,说:“我们还有事,先回去了,”
王婆还想问,杨正光没给她机会,带着梁云晴离开,明显不想再说下去。
王婆嘴角下垂,嘀嘀咕咕,“这福气我怎么就没有,全天下的福气全让他们一家拿走了,”
杨正光走两步后,往王婆的方向看了一眼,对梁云晴说:“人多嘴杂,家里的事情别往外说,”
梁云晴有些不理解但还是顺从的点点头,“知道了,”
梁云晴自小在父母的呵护下长大,毕业后,嫁给杨正光做了贤内助,两个孩子乖巧懂事,她的生活平顺美好,不知道愁为何物。
杨正光则命途多舛,十岁那年,母亲何秀和妹妹杨小巧离奇失踪,他与哑巴父亲杨守国相依为命,家境贫寒,在村里没少受欺负。
工作后,他赚钱养家,修房买衣,成为村里最光鲜的人,莫名多了亲戚,三天两头往他家跑,不是借钱就是诉苦,杨守国心软,为此没少散财。
杨正光后悔衣锦还乡时过于张扬,事到如今,他只能想方设法的藏着掖着。
杨家在村尾,独立一户,离热闹远,他们走过连接各户的小土路,爬了一个小土坡,往下走,瞧见凹处的崭新的房子。
梁云晴喘着气,说:“这次无论怎么样也把爸劝到城里住,每次来一趟都是跋山涉水,累人。”
杨正光正要说话,屋里传来打砸声,伴随着打砸的砰响传来尖叫和呜咽的哭喊。
“出事了!”
杨正光低喊一声,拔腿往家的方向跑。
“哎!等等我!”
梁云晴急急忙忙追上去。
锅碗瓢盆砸的稀碎,扫帚、铲子全部横倒,辅着水泥地的小院子无处下脚。
杨守国脸色涨得血红,捂着胸口坐在椅子上,愤恨的眼睛死死盯着牛棚的方向。
杨正光顺着牛棚看去,墙角蹲在一团乌漆墨黑的东西,像是个人,披头散发,瑟瑟发抖。
“爸,怎么了?”杨正光上前扶着杨守国,关切的问,“发生什么事情了?”
杨守国说不出来话,拽着杨正光的胳膊站起来,手舞足蹈比划着,嘴里呜呜呜的喊,说完,抓着椅子砸向牛棚的人。
“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唔唔唔!”
“爸,怎么了?”梁云晴后一步赶来,来不及喘口气,着急的问,“这些东西怎么全砸坏了?谁干的?”
杨守国大口喘气,指了指蹲在地上的人,做出往外赶的手势。
梁云晴这才发觉不对劲,放下手里的东西,直直走过去,质问,“我们家的东西是你砸的?!”
那人扒拉开挡住脸的头发,靠着墙要站起来。
杨正光以为她要对梁云晴动手,拉开梁云晴,将她护在身后,“小心点,”
那人站起来,佝偻的身躯,干瘦丑陋的脸,陷进眼眶的三白眼泛着泪花,她注视着杨正光,颤抖着喊,“正光,是我,”
“你是、”
杨正光仔细打量眼前的老女人,将她看清后,眉头紧皱,手心冒汗,脑中沉寂多年的记忆又一次活过来。
“你是、”
“正光,我是你妈,”何秀往前半步,手伸向杨正光,“我是你妈,”
那个时候手机是贵重物品,他们用不起,没有照片,梁云晴对何秀完全没有印象,讶异的打量着眼前的女人和杨正光。
细看之下,两人脸框有几分相似。
“你真的是正光的妈妈?”
何秀张嘴,瞥见朝着她冲过来的杨守国,尖叫出声,往后躲。
杨正光手快拦着杨守国,说:“爸,你别激动,”
杨守国伸手要厮打何秀,嘴里的唔呀声加快,像是过去念咒语的巫师。
“你躲躲吧,”梁云晴从杨守国眼里看到对何秀深深的厌恶,扶着何秀说:“我爸平时不这样,”
杨守国为人宽厚,对梁云晴视如己出,杨守国讨厌何秀,梁云晴对何秀也没什么好感,事出反常必有妖,这里一定有什么事情是他们不知道的。
梁云晴将何秀扶到牛棚后,让她坐在石墩上,问,“你真的是正光的母亲吗?”
何秀看了看梁云晴,圆脸富厚,双眼清澈,看起来很好糊弄,她低头,擦擦眼泪,说:“是我错,当初不是我非要带着小巧去赶集,也不会坐错车走丢,现在才找回来,”
梁云晴听杨正光说过,他的母亲和妹妹确实是这样走丢的。
“你们去了哪里?妹妹呢?”她将眼睛睁圆,追着问,“为什么现在才回来?怎么没有报警?”
何秀擦泪的手紧紧握在小腹前,手上的黑泥被她搓掉,露出黄白的皮肤。
梁云晴眼尖,盯上这点,又一次打量起了何秀。
“我不识字,”何秀磕磕绊绊的解释,“不懂那些,”
梁云晴盯着何秀,等着她再说些话。
杨正光走过来,打断了两人的对话,“你去看着爸,”
“好,”梁云晴看了一眼何秀,瞧见她忽然放松的神情,心里更加疑惑,临走前,对杨正光说:“你快点过来,爸急了,我挡不住。”
杨正光的注意力全在何秀身上,无神的回了一句,“嗯,你先过去。”
梁云晴走到院子,坐在椅子上歇气的杨守国立刻站起来,小跑向她,急忙比划。
杨正光盼母心切,梁云晴不想在他的热情上泼冷水,示意杨守国进屋。
两人进到客厅,梁云晴轻轻掩上门,小声的问,“爸,你别怪我说话直,我总觉得来的这人有点奇怪,你们之前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正光?”
杨守国充满火气的眼眸逐渐被悲伤占据,失魂落魄的坐下,闷闷的点头。
“爸,”梁云晴跟到杨守国旁边,问,“她不是好人对不对?”
杨守国立刻点头,双手比划两下,无力垂下,跟在他身边十几年的儿子不懂他,又怎么奢求儿媳懂。
唔呀两声,低头不说话了。
“爸,虽然我听不懂你说什么,但是我相信是狐狸总会露出尾巴,”梁云晴目光坚定,认真的说:“出去这么多年突然回来,肯定不是什么好事,不如我们先留下她,走一步看一步。”
杨守国抬眸,伤感困惑的眼神有了神采。
“正光想妈妈和妹妹想了小半辈子,现在好不容易找到,肯定不会轻易罢休,”梁云晴接着说:“爸,你先假装接纳她,等我们从她嘴里套出妹妹的下落,等她露出马脚再说,”
“唔!唔!”杨守国激动的点头,“唔!唔!”
“你放心,这几天,我会看着他们,”梁云晴信心满满,志在必得,“不会让她从家里拿走一针一线。”
杨守国再次点头,两人达成一致。
另一边,杨正光被重逢的喜悦冲昏头脑,问妹妹的下落,何秀说她们走散了,这么多年,她漂泊流浪,好不容易才找回来,说着一把鼻涕一把泪。
“没事,你先休息,”杨正光说:“等你休息好了,我们再去报警,我一定会把妹妹找回来,我们一家人团聚。”
何秀擦着眼泪,没有说话。
没有杨守国的阻拦,何秀就此住下。
村里人听说何秀回来了,争先恐后到杨家表示祝贺,何秀换了身衣服,容光焕发,一副荣归故里的模样。
杨守国看了一肚子气,回房躺下,默不作声。
梁云晴趁机催促杨正光,说:“我看妈精神状态已经恢复了,早点带她去报案吧,这样妹妹找回来的几率也能大点,”
杨正光觉得有道理,等人群散去后,在院子里问何秀,“妈,你身体恢复得怎么样?”
何秀得意忘形,摸着身上的锦衣,削瘦的脸上笑意盈盈,说:“大家对我这么热情,我早就没什么事了,早点搬回城里吧,之前我听云晴说你们要接你爸去城里住,他要是不愿意去,我跟你们去,”
“只要你们愿意,我和云晴随时欢迎你们,不过现在有一件特别重要的事情要去做,”杨正光担心何秀误会他是在推脱,极其认真的说:“等这件事情办妥了,我立刻接你们到城里住。”
何秀笑容停住,问,“你说的是什么事情?”
杨正光以不容拒绝的口吻说:“报警,把妹妹找回来,只有这样我们一家人才能真正的团聚。”
何秀脸上一僵,眉头下压,笑脸变成哭脸,双手捂着脸,悲痛的说:“正光,其实。。。你妹妹她已经没了。”
“什么?”在一边的梁云晴跳出来,问,“你之前不是说妹妹走丢了?怎么现在又说没了?”
何秀被吓一愣,立刻哭出声,躲在杨正光身侧,嚎哭着喊,“是我的错,是我没用,如果不是我,这个家也不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你别说这些,”一个招式用几次,梁云晴不当回事了,追着说:“你说妹妹究竟怎么样了?如果她还活着,那就赶紧报警,别耽误时间,”
“是我没用,”何秀接着嚎,在地上哭得死去活来,“是我害死了小巧,”
“云晴,你别再问了,”杨正光搀扶着抽泣的何秀,说:“妈,别难过,”
梁云晴像是被堵住嘴,瞅着他们说不出话来,怒瞪一眼,转身走向屋里。
“爸,你们之前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梁云晴苦恼的问,“为什么每次提到报警,她就大哭大闹?”
杨守国抬起两只手,一手立起三根手指,一手立起一根手指,一前一后又开始比划。
“这是在追赶?”梁云晴猜测着,“一个人追三个人?”
杨守国憋在心里的话被猜中,欣喜若狂,继续比划,立起的手指戳戳他自己。
“你是说当初你看着他们走的?”
“嗯!嗯嗯!”
“他们是三个人?一个是妹妹,另一个是她,还有一个人是谁?”
杨守国拽着唯一的希望,站起来,在自己头上比了比。
“是一个比你高的男人?”
杨守国喜极而泣,嘴巴咧开,猛地点头。
梁云晴自顾自的分析,“一个男人带走了她和妹妹,现在她突然回来了,妹妹却不见了,男人也不见了,”
她看向杨守国,有些难以启齿,问,“爸,妹妹是你亲生的吗?”
杨守国毫不犹豫点头,他百分之百确定杨小巧就是他的孩子。
梁云晴挠挠头,透过窗,看向外面的两人。
杨守国扒了一下梁云晴,指了指杨正光,一脸忧伤的摆手。
“你是说、”梁云晴难以置信,嘴里的话顿了半天才说出来,“难道正光才不是你的孩子?”
杨守国悲伤的点头。
当初何秀怀着孩子嫁给他,他一心想好好过日子,选择接纳他们,将杨正光当成自己的孩子抚养。
梁云晴越想越迷糊,脑子又乱又疼,说:“爸,我们报警吧,这个坏人我来做,不能再拖下去了,再拖下去,我担心妹妹真的找不回来了。”
杨守国幽怨的瞪了一眼院子里的何秀,坚决点头。
报警后,梁云晴忐忑不安。
临近黄昏,地里的人都回家了,警察进村一定会引起不小的轰动。
图源网络 侵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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