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史小说中的虚构与非虚构
——从贺贵成《涌动的羊湖》说起
冯俊龙
罗贯中的《三国演义》是中国历史小说的开山之作,前些年当年明月的《明朝那些事儿》风靡一时,近年来青年历史学家李硕创作的《剪商》、知名作家马伯庸创作的《显微镜下的大明》《长安的荔枝》、知名历史学作家张宏杰创作的《饥饿的盛世》等,都堪称历史小说中的杰作。历史小说似乎比非虚构文学作品更加有趣、更加感人、更容易让人记住历史,这不得不说很多作家驾驭虚构与非虚构的写作能力日臻成熟。当下大量涌现出来的优秀历史小说之中,军人出身的四川作家贺贵成最近创作的《涌动的羊湖》,不失为一部反映重大历史题材的当代历史小说佳作。
细节显魅力
《涌动的羊湖》出版以来,不但感动了曾经参与建设世界上海拔最高的抽水蓄能电站(即羊湖电站)的武警水电部队官兵,对很多第一次听说“羊湖”这个名字的读者,也带来巨大震撼。这就是细节带来的巨大魅力。
武警水电部队建设施工的羊湖电站规模巨大、施工期长,参与人员众多,可歌可泣的英雄事迹数不胜数,如何把建设羊湖电站的必要性、如何在浩荡的施工场景中选取具有代表性的历史瞬间,如何将众多施工官兵长达数年、顽强坚持的无私奉献精神展现在读者面前,非同一般。《涌动的羊湖》作者贺贵成,实在是个会讲故事的人。他不慌不忙,用无数细节拼凑出建设羊湖电站的必要性、紧迫性、艰巨性,还原了一幅深远辽阔的感人施工图。
文如其人。性格爽朗的贺贵成,不用絮絮叨叨叙说,也不用故作煽情,只是几句话就把西藏缺电、藏族同胞期待、信任党和国家建设电站的心理描写出来:“给石方竹开车的藏胞司机望着因为临时停电而一片漆黑的拉萨城,触景生情地说:‘共产党给了我们西藏和平、幸福,要是再给我们一盏神灯,让黑夜永远光明就好了’。”(摘自《涌动的羊湖》,下同)这样的细节不但真实可信,而且感人至深。
西藏缺电带给藏族同胞的不仅是生活上的不便,甚至还有令人潸然泪下的悲剧。一位藏族大哥的家人对断电已习以为常,断电后“他们没有把插头拔出来”“电是什么时候来的,谁也不知道”,于是炖羊肉的油溢在电炉上,火灾发生,“五个活生生的人,一下子全都,全都……如果不是我走了,就是六个人。”这些符合生活常理的真实,即使虚构,也具有十足的感染力。
在这些细节铺垫下,建设羊湖电站成为必然。特殊的地理位置、特殊的气候环境,特地到西藏考察的法国人,说在羊卓雍措(羊湖)修建电站,“那你建造的很可能不是电站,而是自己的坟墓”。外国专家通过科学考察,论证得出的“定论”,得到国内很多人认同,连坚持修建羊湖电站的石方竹的老同学也说:“要实现这个愿望,就像用沙子搓一条绳子那样难!”面对这样的艰难险阻,最后一群人做成了几乎不可能做成的事,作者根本就没用一般创作者惯用的“豪言壮语”,只是不断铺陈细节,让细节的真实打动人、让细节的生动感染人。
羊卓雍措(羊湖)(图源:贡嘎县人民政府网)
建设羊湖电站的艰辛,不只是条件的简陋,在没有桌椅的食堂吃饭,累得疲惫不堪的官兵们“端着碗吃饭,脚踝发肿,已经蹲不下去吃饭了,不少人一说吃饭,就难受起来……”;还有施工环境的严酷:“阵雨把官兵的衣服浸透,太阳出来了把他们的衣服晒干,大雨来了又把他们衣服淋湿。就这样,衣服湿了又干,干了又湿,一天不知道重复多少遍。”在这样的细节衬托下,作为建设羊湖电站领头人的石方竹,用实际行动证明了她的无私精神:“她正在医院输液,听到雷鸣声和狂风暴雨的声音,当即拔下针头……我们劝不住她,她死活要来,还吃了几粒速效救心丸……”这样彰显魅力的虚构细节,胜过所有言不达意的真事实情。
贺贵成著作的《涌动的羊湖》,是以真实历史事件为蓝本的历史小说,不是以真人真事为基础、介于新闻报道和小说之间的报告文学,所以艺术虚构的成分可以更多。但他几乎所有的虚构,都是合乎生活常理、与现实毫不违和的适度合情虚构。读者看他笔下的艺术形象,甚至比看很多报告文学中的真实人物还有可信度。
比如,开推土机推雪开路的李晓明,遭遇道路垮塌,下身受伤,石方竹问医生:“今后他还能过正常的夫妻生活吗?”一位比母亲还亲的女领导人形象,一下子跃然而出。这样的写作,几乎不能判别究竟是虚构还是非虚构。还有“黄班长夫人”这个称呼,是总队机关炊事班班长黄群德临产妻子董仁琴进藏途中,巧遇重机连,许副连长“从年龄看,自己都比黄群德、董仁琴大几岁,既不能称嫂子,也不好意思喊妹子”“许林海只好称董仁琴‘黄班长夫人’了。”称呼上的细节变化,显示出作者的细腻用心和文学素养。这样的细节,在整部作品中俯首皆是。这些细节,让故事情节更加生动,让人物形象更加丰满。
经得起时间考验的历史小说,首先不能违背历史事实,其次虚构部分要合乎逻辑。所谓的逻辑,就是顺应作品思路、与现实生活相符。第三是虚构与非虚构要有机结合。虚构是为非虚构服务,非虚构要有历史事实作支撑。虚构的人物、故事情节,不能有丝毫破绽,否则连非虚构的写实,也会失去读者信任。
形象点说,历史小说中的非虚构部分是张“皮”,虚构部分是“毛”。贺贵成不但把“毛”根植于“皮”,而且让“皮毛”完美契合,整部作品的形象树立起来,作品里的所有人物都承担起为作品服务的责任,作品效果自然明显。
历史小说接近报告文学。读者从作品中看到了羊湖电站建设者们的形象,重新回到那个热火朝天的战斗场面,再次领悟他们勇于奉献的精神。《涌动的羊湖》成功地为羊湖电站建设者们树立起一座丰碑,作品也就具有了不朽的价值。
羊卓雍措(羊湖)(冉奎 摄,图源:四川方志图库)
叙事有技巧
尽管《涌动的羊湖》长达42万字,算得上是一部鸿篇巨制,但在这样的篇幅内,要成功塑造出参与建设羊湖电站的3000多位来自不同地域、不同阶层、不同经历、不同性格的官兵形象,要详细描绘出羊湖电站的时代背景,以及将枯燥的专业知识、施工数据贯穿其中,不让读者有阅读障碍,这就极大地考验作者架构作品、驾驭文字的能力。
成功创作出《天路尖兵》《守四方》等作品的贺贵成,已积累了创作历史小说的丰富经验。他在《涌动的羊湖》中,不断进行穿插、倒叙,将不同人物的经历、不同事件的背景,一一展开,又不断收拢,使作品极具个性特征。《涌动的羊湖》的故事情节,如同一棵生长繁茂的树上伸出的枝干,拼尽全力吸收阳光雨露,为主干提供营养。贺贵成熟稔地驾驭文字,让整部作品条理分明、雄壮威严,主次分明、脉络清晰。不同人物闪亮登场,别开生面,却又秩序井然、有始有终。
《涌动的羊湖》开篇《序曲》的第一句话,就紧紧抓住了读者眼球:“万万没有想到的事情发生了,官兵们惊得目瞪口呆。”接下来,扣人心弦的故事展开,一个翻天覆地的巨变背后,是一段渐行渐远的历史。作者开始他重现历史的叙述,一切顺理成章、水到渠成。
羊卓雍措(羊湖)(冉奎 摄,图源:四川方志图库)
镜头从庆贺大会拉到石方竹申请复建羊湖电站。在国家机关“警戒相当严密”的某要害单位进出,“她只礼节性地朝警卫战士微微一笑,既没有被查证件、介绍信,也没有等值班员打内线电话联系,便自由地进入那扇象征着权力与威严的大门。”警卫人员对不满的群众解释:“这位女首长论年龄可以做我们母亲了,但她一次次不远万里地从西藏跑北京,不是为了自己的私事,完全是为了建设羊湖电站”“传达室内喧哗的人群顿时寂静下来”,石方竹的奉献精神潜移默化,感动了这些陌生人,既合乎情理,又极具震撼力。
在争取复建羊湖电站的会议上,作者设计了石方竹“关灯汇报”的情节,在人为制造的黑暗中,让参会专家亲身体验没有电的滋味,以及在羊湖边的进水口施工工地,石方竹让总队机关干部、支队领导、医院干部和“学生官”们观看朝圣的藏族同胞,这样的“现身说法”更共情、更有力,石方竹顽强、精干、智慧的一面,顿时闪现出来;因为运输问题,羊湖电站工地“分的蔬菜有限,大家又喜欢,所以月连长就让我们多放些盐巴,咸些,这样才够吃啊!”施工条件的艰苦,由此显现。作者这样“四两拨千斤”的语言技巧,达到事半功倍的叙事表达效果。
作者对石方竹和一众参与建设羊湖电站的不同官兵,不同家庭背景、不同人生经历的叙述,并不是一个一个“一竿子插到底”,而是见缝插针地穿插在合适的故事场景中,适时进行开枝散叶式的叙述。
技术骨干宁林,曾有过从高原“逃跑”的经历。作者在石方竹出场不久之后,就引出了宁林,但宁林的深刻反省,却在作品篇幅即将达到三分之一时,才展示出来。原来,宁林第一次在羊湖电站工作,“觉得自己吃不下这份苦”,想方设法当了“逃兵”,后来在给新公司的职工们做报告时,忽然“失声痛哭起来”,发自内心地表白“我不愿在这些崇高的人身上,加上我个人不光彩的东西”“我对不起他们,对不起西藏人民,也对不起大家的希望;同时对离开他们,我深深地后悔!”这样的思想转变,有了大量羊湖电站艰苦施工事实、无数坚守岗位的战友默默奉献的衬托,显得不突兀、不矫情,读者更容易接受。读者对宁林这样的“逃跑”“再归”“扎根”,也就理解、接受、印象深刻。
“安排”军嫂董仁琴进藏生孩子,“巧遇”回家为奶奶奔丧的裴婧,不但让裴婧的“晚归”有了“理由”,也间接把羊湖电站施工官兵与他们的家庭巧妙融合进来。既有“军民一家亲”传统美德的赞颂,还有军人的家庭,特别是在羊湖电站这样的地方施工的军人家庭,也有无数常人难以想象的困难的呈现,表现了建设羊湖电站的官兵们不是一个人在奉献,而是他们整个家庭都在为社会承担责任。
成熟作家驾驭长篇作品的能力,不但是妥当调整虚构与非虚构的比例,严格把握“大事不虚、小事不拘”的度,让真实历史不走样,用合理虚构调动所有人物、情节为历史事件服务,还要尽可能把为历史事件服务的所有人物、情节,尽可能叙述完整。在《涌动的羊湖》中出现的每个人物都是精雕细刻,每个事件都有前因后果。
好作品就像一个身体健康的人,作品中的主要人物就像是人体的主要器官,作品的主干就像是人体的主要血管,作品中的次要人物就像人体的毛细血管,作品的故事情节就像是人体的肌体组织,任何一个部位“病变”甚至瑕疵,这部像“人”一样的作品就不完美,甚至因为“病变”而失败,直至彻底死亡。
贺贵成像熟谙人体构造的老中医一样,善于打通各条毛细血管与主血管,使作品中精心塑造的各种各样小人物,和主要人物巧妙勾连在一起,融汇贯通,组建成一部耐读的不朽经典。
在《涌动的羊湖》中,无论是农村兵张顺、李晓明、月玉成,还是城市兵严雪、裴婧、潘登,以及其他人物,作者都以极大的耐心,多点、多线、多面进行叙述,把他们的前世今生、涉及的家庭背景等等,通过不同叙述方式交代得清清楚楚。这些看似“无关紧要”的细节,不但让人物形象完美、作品血肉丰满,更能让承载作品的时代背景更加清晰、完整。
虚构的历史小说不同于非虚构的报告文学。虽然所有的文学作品都有艺术加工,但要让历史小说中的“虚构”,等同甚至超越报告文学本身具有的“真实”,叙事技巧显得尤为重要。贺贵成显然驾轻就熟地运用了这一技巧,所以他没有忽视作品中的任何“小人物”“小事件”。
羊卓雍措(羊湖)(冉奎 摄,图源:四川方志图库)
挣扎与升华
历史需要铭记。被铭记的历史饱含着现实的无奈。《涌动的羊湖》书写了数位“小人物”的命运。这些“小人物”其实并不“小”,他们支撑起了整部作品的灵魂。他们本身就是历史。因为他们的现实生活,与作者克制的书写相比,显得更无奈。
农村和城市的界限,现在是越来越小,但在《涌动的羊湖》书写的时代背景下,却有着天地悬殊。农村孩子脱农皮成为城市人,在20世纪中后期,除了考上学校之外,当兵进入部队是另外一条重要途径。《涌动的羊湖》没有回避这个社会现实,着力塑造了想通过转志愿兵、提干,延长或者留在部队,以改变个人甚至家庭命运的系列农村兵形象。
羊卓雍措(羊湖)(冉奎 摄,图源:四川方志图库)
张顺是第一位牺牲在羊湖电站建设中的农村兵,然后还有杨成钢等人。这些农村孩子进入部队的目的,是想有个更好的个人前途。他们知道在部队不但要勤劳肯干,还要干出成绩,但“部队上干出成绩的人多了去,肯吃苦的人更多”,竞争非常激烈。在得知羊湖电站建设工地在西藏,高原气候恶劣,“干出成绩的可能性”更大,于是年轻的战士们争先恐后报名去建设羊湖电站。作者这样如实描写,不是虚构,是站在普通人角度,真实还原历史。即使人物、事件是虚构,但史实却是非虚构。这样的作品,比那些凡是涉及当代题材内容,就一味高唱赞歌、不遗余力宣讲正能量的作品更容易获得读者认可。
杨成钢偷拿部队官兵生活费回去“拯救”父亲,后来心悦诚服改过自新,最后为地方抢险救灾牺牲;给陆政委开车的司机小何,在发生翻车事故后,对事故调查人员苦苦哀求:“我、我求、求首长们不要把我的志愿兵撤销了……我是从内蒙古农村入伍的,我家里穷……呜呜……”;为抢救部队钻机牺牲的吴忠海,家里有双目失明的母亲和待嫁的妹妹。他在部队拼命干,“想法很简单,我已是入伍第七年的老兵了,如果今后我能转上志愿兵,我就在部队干满十三年,然后回家,一边工作,一边照顾我的母亲……”作者描写这些普通的战士,没有任何“高大上”的语言,他们也没有做出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他们只是想改变自己的命运,想改变“农村人”的身份。实际的生活,也许比作者的描写更复杂、更震撼,但就是这样的描写,也实在沉重。他们的挣扎,是无数人的挣扎,他们的奋斗,是无数人的奋斗,他们的经历,也许就是你我的经历。
任何人想通过自己的正当行为改变人生命运,都值得尊重。比如“从小生活在一个富裕家庭”的高祥,“他大学毕业后,来部队的目的,就是想入个党”;月玉成想提干,就是想让老婆孩子随军……他们也像想转志愿兵的战士那样拼命干,甚至付出更多,但命运却不一定让他们心想事成。
在这些沉重的人生奋搏中,高原的严酷环境每时每刻都在使他们的生命快速“折旧”。因为恶劣气候和工作压力,“醉氧”“阳痿”这类疾病,残害着这些和自己命运抗争的人。他们有的重返高原、把余生与高原紧紧捆绑在一起,他们有的含泪与貌美如花的妻子协议离婚,他们不再是为个人奋斗的普通人,更是在为国家奋斗的不平凡的人。作者静静地把他们一生的喜怒哀乐倾诉出来,没有一句评语,却胜过无数赞扬。
城市兵严雪从不满意的吊儿郎当,到身负重伤仍然坚守岗位,最后毫无怨言地退伍,这样的巨大转变,是他亲眼目睹无数战友都在默默无私奉献,是他亲身经历部队这所大熔炉的锻造之后,由内而外的彻底转变、不言而露的精神升华。
不得不说,同样经历部队历炼的贺贵成,无论是行动还是思想,不管知识还是经历,都有着非比寻常的转变和积累。他从农村进入部队,最后在城市安居,所以他有勇气、有担当、有能力写出这样一部史诗的巨著。《涌动的羊湖》不但全景式再现历史事件,更从作家的视角,带着军人的气魄,站在当事人的角度,以历史的厚重,重构了历史。《涌动的羊湖》不只是让羊湖“涌动”,更让“涌动的羊湖”成为一种标杆、一种精神、一种期盼。
远去的历史虽然生动精彩,但重现历史既要真实,又不能枯燥;追忆人生既要回溯,还要升华。这实在让一般作者望而生畏。贺贵成完成了这部虚构的历史小说,就是为建设羊湖电站的官兵们刻写了他们一生平凡又伟大的历史。
写好历史小说,不但要依托作者的写作功力,更要考验作者的艺术想象能力。通过深入发掘、高度提炼,再重新组合,在还原历史事实的基础上,合理建构出“昨天发生的故事”,而且要合情、充满趣味,更为重要的是,要让复活的历史具有极大的感染力,使读者爱读、读后有所收获,这就是历史小说作家要具备、优秀的历史小说作家必有的素质。贺贵成无疑做到了。
当然,并非历史学家的贺贵成,与李硕这样的历史专家、当年明月、马伯庸、张宏杰这样的历史学作家相比,在掌控历史的局部与全部上稍显逊色,但他在当代历史题材写作上,所构非虚,写实求是,确实做到了不卑不亢,这已经值得肯定他的为人、为文。
作者简介
冯俊龙,笔名范一尘、大眼看世界,四川西充人,定居成都。中国报告文学学会、中国散文学会、四川省作家协会、四川省文艺评论家协会会员,四川省文艺传播促进会评论部副部长,成都市金牛区作家协会副秘书长。主要从事历史散文、报告文学、文艺评论创作。在《人民日报》《解放军报》《中国国防报》《文艺报》《四川日报》《文史天地》《同舟共进》等报刊以及中国作家网、人民网、中国军网、新华网等媒体发表作品多篇。作品多次被《新华文摘》《文摘报》《作家文摘》《读者文摘》及《人民日报》等转载(摘)。获解放军报长征副刊主题征文奖、头条号青云奖、四川报纸副刊奖等奖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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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四川省地方志工作办公室
文/图:冯俊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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