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影《好东西》上映23天,票房破六亿,60万人在豆瓣评分上打出了9.1分。
无论是从票房,还是好评度来说,都有了非常亮眼的成绩。当然,在鼓掌声音之下,也有一些批评的声音在流动:
上海的小学,已经高级到“记一次难忘的旅行”,目的地是国外才能合群吗?
上海的老房子,租金并不低,但失业半年的王铁梅从楼房到老房子,为什么是一种消费降级的表达?
幽默风趣的内容和金句当然令这部影片足够轻盈、特色化,但在两个小时的时间里,想要表达月经羞耻、女性困境、家务劳动、封号、举报等有深度、有延展性的内容,是不是太满了点?
且城市场景打造精致化,人物表达圈层化,如网友所言“高语境、高门槛的观念租借”,即这样一部童话,在我们的生活当中,真的存在吗?
在一部相对悬浮的故事里,我们还能看到一些很真实的部分,那么这部影片给我们带来的东西到底是什么?
我的答案是:“女本位”创作赋能的实践范本。
“让你快乐的东西,就是好东西”。当我们不再用观念和理解去评判一件事物,而是用你的感知和体验,用自主、自为、自在的方式去关照自己的生活、爱情以及婚姻,生活的多种可能性被彻底打开了,女性乃至于个体的主体性也在慢慢回升。
当然,女性电影,仍是电影。性别视角,只是切面。在《好东西》里,不只有女性的声音,更广阔的社会面貌同样存在。
01 主体维稳:“你怎么打鼓,女孩就怎么打”
对女性处境的表达,对个体主体性的期待,在电影当中有非常多的表现:
王茉莉说,“我正直、勇敢,有阅读量,我有什么可怜的?”
我是一个个体,由我延伸的家庭以及社会关系,虽然是我标签的一部分,但我也只是代表我自己。
从我学生本位的角度来说,我有正直勇敢的品德,我在学业上有阅读量,积极向上,所以单亲家庭、没有出过国,这些经历和背景为什么会导向可怜的评判结果呢?
正因如此,面对同学的反馈,“你很可怜,我原谅你了”。王茉莉的回应是,“你很可笑”。
我是一个主体,我有自己的判断和期待,我有自己的基本盘,那外界评判我的声音,为什么能动摇我的生活状态?
这种为什么,某种意义上是女性在社会语境下被审视、被凝视以及被批判的探讨。当我们提出“人=男性”这个公式时,会有很多不解袭来。
事实上,女性有非常多的生活场景不在公共领域,或者说不被社会议题所涵盖,由此,当我们去探讨群体的时候,往往会忽视女性的处境。
由此引申到王茉莉不敢上台去打鼓,给出的理由是:你已经是一个很好的妈妈了,那些人也没有做过妈妈,那他们为什么能够去评价你?即使你做的足够好了,你还是会被骂……
“不要被差评打倒”,王茉莉走上舞台的光影昏暗,也在传递着这样一种信念。而在影片结尾,“正是因为我们足够乐观和坚强,所以才可以直面悲剧”,像是在点明女性处境应该有的心态。
因为我们足够相信平等的叙事,我们足够相信女性的能力和潜能,足以和男性站在同一水平线上去竞争,所以面对质疑声,我们可以发出“你很可笑”的声音。
因为我们足够相信我们作为个体也可以有自己的期待与未来,所以在生活还没有那么明朗的时候,我们可以接受乃至于戳破类似精神麻痹的幻想之态。
而这,正是这部电影《好东西》的魅力所在。它也许在某些地方是悬浮的,甚至是一些关于未来的探讨,但诸如“你怎么打鼓,女孩就怎么打的”主体化叙事,的的确确区别于我们当今的内容表达,成为“女本位”叙事的新样式。
在《好东西》中,有两个话题被广泛的传播:家务劳动与月经羞耻的表达。
其一是关于家务劳动的蒙太奇剪辑,小叶在放声音,王茉莉来猜场景,而声音的来源便是王铁梅家务劳动的场景。那些所谓的山川湖海的声音,不过是母亲锅碗瓢盆的琐碎日常,这种割裂恰恰是女性的茫然:
在女性受教育过程中,我们关注的都是宏大叙事,是理想、是信仰、是未来。可当我们成年以后,进入社会所面对的恋爱、婚姻,一些文化惯性又不自觉地让女性去进入到家庭内部当中,乃至于脱离我们所接受的那一系列的观念和认知。
在此情形之下,女性主义乃至于说一些更极端的女权主义的表达浪潮席卷而来,也就在情理之中了。因为我们渴望创造一个新的游戏规则,但在创造新的游戏规则过程中,错误也是无可避免的。
而这在《好东西》中也有非常明显的表达,“我们不要玩他们的游戏了”。伴随而来的是,他们的游戏,是什么样的游戏?是不再结婚生子,不再进入到传统的性别分工当中去,还是说按照个体的意愿去进行抉择?
从王铁梅说,我已经在这样的处境(母亲的身份)当中,但小叶还有可能性的时候,是前者。但那句“能让你开心的东西,就是好东西”,则是后者。
女性主义作为文化研究的一部分,保有着批判性的基因,也有着它的缺憾,打碎容易、重建难。这也是《好东西》在叙事上的处理比较规整的地方,“一边拆,一边建”。
当编辑部在聊女性困境时,王铁梅说,也不要把女性想得那么苦难,这也是另一种形式的刻板印象。当王茉莉只能做观众,到学会打鼓、体验上舞台,最终选择我愿意成为观众,这何尝不是女性可能性的隐喻:
我们要打破女性只能进入婚姻,乃至于她的出路只有婚姻这一条路的局面,给予更多女性选择权和自主性,至于她们最终是否会进入婚姻,基于她们个体的意愿和期待。
而在月经羞耻的表达上,则夹杂着非常多的情绪与态度:
小叶说自己第一次来月经弄脏了裤子和沙发,被妈妈骂了一顿,于是选择了吃药来避免,导致了现在的月经不调。
九岁的王茉莉却说,“可是这个世界上有一半的人都在流血”,大方且自在地表达,月经并不是一件值得羞耻的事情。
而这背后其实是父母,乃至于社会观念上对于月经的理解和诠释。父母并不需要持证上岗,不是每一对父母对于孩子的那份付出都恰如其当、方法正确。
坦然接受他们对于月经的偏见,也学会去打破这份偏见,最终重建自己的认知,这是女性群体在今天需要去直面的处境之一。
在社会层面上,卫生巾生产以及产品设计能否更符合女性的需求,价格能否覆盖低收入人群(如避孕套般,建立免费/自费两个渠道),以及广告宣传上是否能传递女性真实的诉求和期待,则是打破偏见之后,才能聚焦的话题。
《好东西》当然是从女性视角出发的一部电影,但它绝对不仅仅只是面向女性的电影。一如女性主义理论与实践关注女性,乃至于从女性出发,但要解决女性困境、改善女性处境,绝不能只有女性互助。
因为它涉及和延展的社会面太宽了,看似只是家务劳动和月经羞耻两个小问题,但背后所承载的社会文化观念、社会支持系统却非常广泛。
我们期待有更多《好东西》这样“女本位”的内容表达,更期待借由这些内容的传播,社会讨论能从性别对峙的语境中脱离出来,真正深入到生活的方方面面。
03开放心态:打破处境的可能性
女性的处境,一方面来源于女性自身主体建构的匮乏(女性顺从),另一方面则来源于女性独有经历的群体性忽视。
而这正是我们在前面两个部分所探讨的内容:
当我们所接受的观念和认知当中,不仅仅没有给女性自我主体性提供赋能,反而附加诸多枷锁和审视之时,去批判女性顺从来自于不够自立自强,是非常不公平的。
女性受教育权在今天的确得到了非常普遍的推广,但受教育之后,如何面对所学知识与生活的割裂,则是当下生活中更普遍的问题。
当我们用文化观念遮蔽了诸如隐性家务劳动、月经需要、女性情感需求等女性正常诉求时,那份对女性的群体性压迫,真的就随着“男女平等”的宏大叙事走远了吗?
而这些在电影《好东西》中都有展现,这也是不少影评认可的缘故,即使这有悬浮不真实的部分,但它对于女性处境和解法的描述却是真实而开放的。
我们期待有更多的女性敢于做自己、站在台前,但更期待那些独属于女性的经历,能够被放置到台前来探讨。
在2024年,我们的确听到了这样的声音:无论是电影《好东西》的广泛关注,还是女脱口秀演员上桌,把“月经、催婚、旺夫、重男轻女、性别刻板印象、女性继承权”等女性困境放置于台前。
“我的前辈争取了上桌吃饭,我要争取上桌吃饱饭”。这是女性主体性回归的巨大胜利,但距离女性处境改善的漫漫征途仍然很远。
然,电影《好东西》票房破六亿及好评,展现了打破处境的可能性。这或许是一部童话,但也是一个充满希望的叙事。
本文来自微信公众号“知蔚新语”(ID:zhiwei-xinyu),作者:知蔚。
热门跟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