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审员既要敢于说‘不’，也要善于说‘行’，为行政决策提供扎实的法律支撑。”
全国尚无法律法规对县乡两级的合法性审查作全面要求和规定，县乡两级合法性审查标准并不统一。浙江探索进一步细化完善“审什么、怎么审”
“合法性审查不是‘挑刺找茬’，而是服务中心工作、履行必要程序。”
文 |《瞭望》新闻周刊记者 吴帅帅
浙江省海宁市马桥街道，是国内知名的经编新材料产业聚集地，2023年街道内规上经编企业实现工业总产值248.41亿元。近年来，当地秉持“法治是最好的营商环境”理念，成为浙江省较早设立专职法治审查员（以下简称“法审员”）的乡镇（街道），对政府涉企事项进行合法性审查，预防和减少法律风险。
法治建设的重点在县乡，与经营主体、人民群众具体利益相关的不少行政行为由县、乡政府作出；难点也在县乡，作为矛盾纠纷的多发地与集中地，信访、行政诉讼等集中于此。
党的二十届三中全会明确要求，完善重大决策、规范性文件合法性审查机制。《瞭望》新闻周刊记者近期在浙江采访发现，当地于2023年初启动县乡合法性审查质效提升改革，着力加强审查力量、明确审查标准、提升法治意识。据了解，目前浙江所有乡镇（街道）已实现法审员全覆盖并进行实质性审查。2023年，浙江所有乡镇（街道）完成合法性审查10.5万件，较改革前增长60.7%。
为依法行政装上“安全阀”
基层需要进行合法性审查的事项广而多。更规范、专业、仔细地审查相关文件、决策、合同协议等，才能避免问题文件、违规协议、违法处罚等的产生。
马桥街道办事处主任谢晓峰介绍，按照海宁市部署，马桥街道于2022年设立“专职法审员”岗位。相较于过去的备案审查方式，这样的前置性审查能够在行政决定作出之前，及时预警法律风险。
李思承原本在马桥街道政务服务中心从事社会治理和矛盾调解工作，2022年通过选拔，成为海宁市首批12名乡镇法审员之一。为打造正规化、专业化、职业化的合法性审查队伍，避免审查缺能力、建议缺刚性，海宁市明确，法审员必须通过法律职业资格考试。
同时，海宁市探索建立初任法审员挂职轮训机制，将“到市级合法性审查中心挂职学习半年”作为上岗前要求，提升其解决实际问题的能力。“法审员既要敢于说‘不’，也要善于说‘行’，为行政决策提供扎实的法律支撑。”海宁市司法局副局长刘学栋说。
此外，海宁市首批设立法审员的乡镇立足加强行政行为源头规范，要求所有行政决策、上会讨论材料等，自起草即预留出合法性审查时间，让法审员更了解文件、决策等的出台背景、执行方式，让审查工作和实际工作充分融合。“对起草文件的涉法律要点、潜存法律风险、已知相关行政诉讼案例等，我们都尽量覆盖、做好提醒，为依法行政装上‘安全阀’。”李思承说。
杭州市萧山区法审员在区审查中心通过“数字驾驶舱”研判审查情况（2023年9月摄） 高明远摄
明确“审什么、怎么审”
目前，全国尚无法律法规对县乡两级的合法性审查作全面要求和规定，县乡两级合法性审查标准并不统一。为此，浙江进一步细化完善“审什么、怎么审”。
审查工作规范化。2023年，浙江省司法厅发布《关于印发浙江省乡镇（街道）合法性审查工作标准等有关文件的通知》，列出乡镇（街道）行政规范性文件、重大行政决策、合同、重大行政执法决定审查工作流程图，以及合法性审查事项目录清单（参考范本）等。比如，明确产业发展、工程管理、资产管理、营商环境等16个类别文件，属于审查事项目录清单中的“行政规范性文件”；明确政府投资公共建设项目、招商引资项目、设立投资平台等16个类别的决策，属于“重大行政决策”。
实体机构全面覆盖。目前，浙江省90个县（市、区）均已成立县级合法性审查中心，统筹司法局法务骨干、专业执法部门工作人员、律师、法律学者等多方力量，审查事项覆盖行政规范性文件、重大行政决策、涉行政主体合同、行政执法决定等。
数字平台省级统建。每天，浙江1364个乡镇（街道）的数千条数据，在“乡镇（街道）合法性审查”系统中频繁流转。浙江在省级层面统建的这一数字平台，通过智能辅助审查、案例中心、法律法规库等模块建设，提升合法性审查质效。
数字平台的建设促动当地进一步理顺了合法性审查的工作机制。“一般由需要起草文件、作出决定的业务部门线上发起申请，再通过党政办流转、专业力量审核进行风险防控；定期反馈审查中高频出现、数量较多的问题，助力科学决策。”杭州市萧山区盈丰街道党工委副书记王士诚介绍。
“合法性审查不是‘挑刺找茬’”
多位基层干部反映，此前一些基层政府存在“唯结果”倾向，忽视法治审查重要性。如今，浙江更多基层干部认识到，合法性审查是必要的预防性法律制度。
杭州意法服饰城是一家老牌商场，位于杭州市上城区采荷街道。长期以来，该服饰城内违章建筑、消防隐患难以根治。2023年5月，面向该服饰城的整治项目启动，涉及1700余户商家的腾空和整改，法律关系复杂，执法、验收等环节众多。
采荷街道党工委委员王庭华介绍，合法性审查融入了整改全过程：由采荷街道提请上城区合法性审查中心全过程协助审查，以专班形式参与项目，审查该项目中违法建设的没收处罚决定及变更、违法建设没收后处置、超出部分面积处置、消防整改验收等行政行为。经过90天整改，商场如期通过验收，全部商户按时迁回，至今未引发一起信访或诉讼案件。
“合法性审查不是‘挑刺找茬’，而是服务中心工作、履行必要程序。”王庭华说，如果项目推进只看结果、忽视过程，合法性审查缺失或流于形式，也许一时能提高“效率”，但容易导致事中应急返工、事后维稳应诉，增加治理成本。
“以上城区某老旧小区为例，由于长期存在‘停车难’，所在社区主动要求上城区合法性审查中心参与车位分配方案制定，既保障了居民自主参与，又确保了民生项目扎实合规。”杭州市上城区司法局调研督查科科长应林燕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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