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你第一次开出第一圈，你就会一下子爱上这个运动。” 在2024 年蔡崇信“以体树人”教育研讨会现场，来自上海的中国首位 F1 车手周冠宇回忆起自己 8 岁时的第一场职业比赛。那场比赛，他没能完赛，而是在医院里度过，右臂至今还留着伤疤。“在医院缝针的时候，家里人问我，你还想继续开赛车吗？” 周冠宇说，“我是比较坚强的一个人，不太会轻易掉眼泪。那一刻，我流着泪但是没有哭出来地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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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场汇聚了李宁、姚明、邓亚萍等体育界冠军和明星的研讨会在浙江湖州南浔举行，到场的还有来自全国各地的教育专家、学者，还有学校校长。百年前，这座江南水乡走出了中国体育教育的先驱徐一冰，他创办了中国第一所体操学校，开创了中国现代体育教育的先河。

整个研讨会长达3个多小时，基金会发起人蔡崇信全程参加，听得十分认真，甚至做了笔记。“跳高比赛最后的一跳都是失败的，一定是失败的，考虑一下这个概念，搞体育的，我们的运动员面临的失败是非常频繁的。”蔡崇信在总结发言时对现场一个嘉宾的发言印象深刻，他说，“我觉得体育的意义就是我们要从失败中学习怎么样走出来，学习怎么样克服挫折，学习如何我们恢复之前的状态，这是非常重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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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这个内卷的当下，在人工智能加速发展的时代，如何通过体育教育来培养下一代？整个研讨会的信息量太大了，甚至可以说干货满满。

当下青少年的困境：体育这块拼图的缺失

现场，国家体育总局青少年体育司副司长姜庆国援引《2022年青少年心理健康状况调查报告》称，我国青少年近视率高达 51.9%，其中初中生达 71.2%，高中生更是高达 81.2%；约 14.8%的青少年存在不同程度的抑郁风险，其中 4%属于重度抑郁，10.8%为轻度抑郁。

这些数字背后，折射出我们教育体系中“体育”这块重要拼图的缺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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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现在 100 个孩子当中有一个孩子有问题，他可能是他自己的问题，100 个孩子当中有五六个孩子有问题，可能他家庭出了问题，现在 100 孩子当中二三十个有问题是什么出了问题？是我们的教育环境出了问题。”大儒心理创始人、北京大学临床心理学博士徐凯文也尖锐的提出了这个问题。

据了解，在许多学校，体育课程和活动被边缘化，体育装备闲置，课间十分钟运动得不到保证。华东师范大学体育与健康学院教授、博士生导师汪晓赞犀利的指出：“我们发现的问题是什么？发现每个人都认为重要，每个环节都跟他有关系，但落到实处的时候是互相扯皮。”

究其原因，一方面是当前的教育评价体系过于单一。在徐凯文看来，现代教育评价体系太单一，只搞学习成绩，这恐怕是很核心的一个问题。 在这种评价体系下，体育课程往往沦为应付考试的工具，失去了其本应承担的育人功能。

另一方面，安全责任问题也让学校在开展体育活动时捉襟见肘。21 世纪教育研究院院长熊丙奇举例说：“一个孩子从走道上跑过来，另外一个孩子从门里面出去，蹦一下撞上去了，孩子受伤了。家长不依不饶，要学校承担责任。随后这个学校非常烦。” 这导致很多学校采取消极应对的态度，宁可不开展体育活动，也不愿承担可能的风险。

此外，家长的教育理念也是制约因素之一。蔡崇信公益基金会发起人蔡崇信在研讨会上指出：“华人或者是亚洲人的文化觉得体育会把功课影响，体育花太多的时间文化做不好，文化分数最重要，体育分数不重要，这个理念是完全错误的。”

更值得关注的是，这种体育教育的缺失正在影响新一代青少年的成长。浙江大学求是特聘教授、浙江大学原党委副书记郑强警告说：“如果我们只让中国的孩子学会一个吃饭挣钱的本事，而把身体读垮了，性情读糟了，精神抑郁了，那么这样的教育一定不是我们希望的教育。”

体育的独特价值：超越胜负的人生课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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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体育给我们带来最大的好处是挫折教育。” 奥运冠军、乒乓球超级全满贯得主邓亚萍在研讨会上分享道：“今天赢了不等于你明天继续赢，你还要保持清醒的头脑。这又是体育给我们最好的一种教育就是胜不骄，败不馁。让我们在高峰的时候你仍然要敬畏，当我们失利的时候，我们要爬起来，继续战。”

“小孩子不知道什么是失败，失败是大人灌输给他的。所以很多时候人就在不断摔倒以后才会走路，人生大体也是如此，失败慢慢多了以后，你的心里就没有这么多障碍。”李宁从运动员的成长经历出发，强调了体育对于青少年素质培养的独特价值：“我们前面讲了要自我保护，不要受伤，人受伤之后变得更加坚强，我们很多冠军都是受伤之后才成为冠军，没有受伤之前拿不了冠军。这种训练过程对于自己成长走向社会，或者寻找自己的目标帮助很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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姚基金发起人姚明则从领导力的角度阐释体育的价值，“第一自我导航，我知道自己的目标是什么。第二自我管理的能力，这样的一个目标一定有取舍，你要做什么，时间有限，资源有限，什么时候做，有的时候为了目标可能要放弃一些相对次要的子目标。”

不过，“体育要多讲讲文无第一、武无第二。苔花有苔花的开法，不要学牡丹。我觉得现在一个很怕的事就是他总是想我要比，我要赛。”清华大学副校长、经济管理学院教授杨斌提出了另一个视角，他认为体育不应过分强调竞技性，

著名导演、北京臻爱公益基金会发起人、联席理事长徐峥则在现场进行了一场“导演”，他发起比划一朵花的即兴互动，让整个现场更加热闹起来，“玩不仅是一种教育，更是一种高效学习的模式。在抑郁的反面不是不抑郁，抑郁的反义词是 play(玩 )。”徐峥说。

“体育是很好的教育场景，怎么说呢？因为在打球训练过程当中，每时每刻都是场景，比赛要失败，打球要摔倒，可能受伤，从这些场景都是可以走出很多教育的案例出来。”蔡崇信强调，体育老师某种程度上也是心理健康老师，因为体育场景能够自然而然地培养学生克服挫折、建立自信的能力。

破局之道：从校长到家庭的全方位发力

“校长是履行学校体育的第一责任人。” 国家体育总局青少年体育司副司长姜庆国在研讨会上强调，“我们学校的校长要牢固树立‘健康第一’的教育理念，把我们的青少年从课堂中引到阳光下，引到操场上，积极地参加体育锻炼，能够在体育锻炼中享受乐趣，增强体质、健全人格、锤炼意志。”

基于这一理念，蔡崇信公益基金会开展了“以体树人校长计划”。该计划每年在全国范围内寻找并资助 10 名标杆校长。蔡崇信公益基金会秘书长李海市回忆说，基金会并非一开始就关注校长这一群体。他们曾尝试过邀请专业教练上体育课、捐赠体育器材，但效果并不理想：“新器材放进去是很漂亮，但没人玩，操场上没学生的影子。” 最终，他们意识到校长才是推动学校体育改革的关键。

第四届蔡崇信“以体树人校长计划”入选校长、沈阳市浑南区创新教育集团总校长侯明飞的实践就是一个成功案例。在他的学校里，2926个孩子中九成以上会骑独轮车，13.5米的攀岩墙已有1151名学生成功登顶。他强调：“没时间、没空间、没地方、没有体育老师，这些都是借口，是价值排序出了问题。”

贵州兴仁市巴铃镇塘房小学校长吴雄用 20 年的体育教育实践，挽回了很多不愿来上学的孩子。“我希望每一个乡村孩子，不要因为自己生长在山高水远的地方而自卑，而是通过拼搏和努力，有能走出去的能力，也有又回到这里的决心。”

家庭的参与同样不可或缺。中国首位 F1 车手周冠宇和他的家庭就是最好的例证。“我的父母会和我一起赛车或者陪我训练，当他们融入我的爱好，我的热爱不会被打压，也无需克制，他们成为了我的好朋友。”周冠宇说，正是因为父母的理解和支持，才让他能够坚持追逐赛车梦想。

“一起上场来做运动我觉得对于家庭建设来说非常重要，不仅仅孩子成长，父母也得到了成长。现在我特别推动父母亲能多和孩子一块吃饭，但是现在这种时候越来越少，当然最怕莫不是同一餐桌，一个人一个手机。”清华大学副校长、经济管理学院教授杨斌特别强调了家庭参与体育活动的重要性。

蔡崇信公益基金会过去四年的实践证明这一路径的有效性。据统计，该计划已累计吸引 3600 余名校长参与报名，资助 41 位校长，影响师生超过 230 万人。这些数字背后，是一个个被改变的生命，是一所所焕发活力的校园，更是中国体育教育的希望。

展望未来：AI 时代更需要体育精神

在人工智能快速迭代的时代，体育教育的价值不仅没有消减，反而愈发凸显其不可替代性。第四届蔡崇信“以体树人校长计划”入选校长、沈阳市浑南区创新教育集团总校长侯明飞指出：“AI 时代考量的是孩子的想法、主张，运动培养的就是适应力、社会感知与创造性。AI 时代不需要天天补课、刷题到半夜的孩子，他们是第一批被 AI 淘汰的人。”

“教育绝对不是去占有孩子的头脑空间，而是通过体育让身体强壮，让他们头脑的空间扩展到无穷之大。”浙江大学的郑强教授，还将这一命题上升到了国家发展的战略高度：“造就全民的健康，孩子的健康的心理和身体是同等重要，没有身体一切免谈。当叛徒不要以为是信仰不坚定，经不起打就得招供。因为我从小成长在红岩村渣滓洞白公馆旁边，我看那些革命先烈他之所以扛得住，一定是身体也要扛得住。”

“我们希望从家长或者是从学校也好，希望成绩是上报或者说业绩，但是真正来讲没有人考虑到失败也是孩子很重要、很有价值的财富，这是成长的过程，这样才能把体育育人、体育教育的功能发挥出来。”李宁说。

在这样的时代背景下，体育精神的培养显得尤为重要。姚基金发起人姚明提出了他对领导力的独特见解：“所有课程上面教的东西之外的东西，当你自己要做决定的时候这就是领导力。如果我们做的一切东西都是已经提前写好的话，这个社会是不存在的。”

今年巴黎奥运会期间，中国健儿取得傲人成绩，潘展乐、郑钦文更是创造中国奥运新历史。蔡崇信说：“这些突破前所未有，假如我们以‘以体树人‘的教育理念培养我们的下一代，我们能够继续突破。”

确实，在 AI 时代，人类独有的韧性、创造力、团队协作能力将变得更加珍贵。体育不仅是锻炼身体的手段，更是培养这些能力的重要途径。它教会我们如何在失败中成长，如何在团队中协作，如何在挑战中突破自我。这些品质，正是未来社会最需要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