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小刀99
文/小刀99
昨天,我写了《给城市树木穿上毛衣,让我想起云南兵团的刘红鹰》。另一个支边女知青万姐回复了我。
万姐告诉我,她和刘红鹰有过一次邂逅。
时间:90年代中期的一个下午,建行杨家坪某储蓄所,快下班时,一个女子来开户。万姐给她办理完后,抬头问:
“你叫刘红鹰,是支边的吗?“
女子说是的。
万姐心里跳了一下,“70年代我在云南从报纸上看到过这个名字,难道真是她?”万姐给柜上交代了一声,锁上防盗门追了出去。
那女子个子不高,清秀,瘦。两人搭上话,共同的经历让人不再设防。
刘红鹰说她回城后,进省建八公司当工人。日子过得不好,父亲有病,自己带着孩子,人累,心也累。
她想换个好点的工种,但人家不买账,“白班要上班,晚上去读成人大专,太累了,只能坚持着”。
90年代的刘红鹰,也就30多岁,如果要改变命运,还是有机会的。
就凭她曾经具有光环性质的身份,怎么也能坐个办公室吧!
但不行,人家不相信她的身份。
1974年,刘红鹰代表云南兵团10万知青,出席省先代会;1975年,她又成为云南省人大代表,出席在北京召开的第四届全国人大。会上,周恩来总理最后一次作政府工作报告,并第一次提出农业、工业、国防和科学技术的现代化(四个现代化)。
坐在人民大会堂里,刘红鹰心情是激动的。那年她20岁出头,正是青春兴旺时期,一心想尽自己最大的努力,把工作干好。
刘红鹰是工人的女儿,耿直,朴素,没心眼,也不会钻营。按她当时的条件,在兵团混个一官半职不是没可能。
但命运没给她这样的机会。
回城后,拖累就大了。结婚,生子,父亲生病,工作劳累,她想凭过去的身份改变命运,但别人不相信;她把保存完好的在北京参加四届全国人大的文件拿给单位看,却被认为是假的。
朴素的刘红鹰,哪敢造假北京的文件?
周围的人都说她是脑子有问题,神经病,“我去读成人大专,就是要证明给别人看!”
与万姐交流时,刘红鹰不停地摊开双手。手上全是老茧和血泡。
万姐说那是一双劳动者的手,一看就是累出来的,从十六七岁开始,就没有停止劳作,“虽然我很同情她,却帮不上半点忙”。
刘红鹰,原云南生产建设团一师二团(东风农场)八营十三连重庆女知青。1973年冬天,一场罕见的特大寒潮侵袭了亚热带的云南垦区,西双版纳气象史上,第一次出现了“零下”纪录。
始产于亚马逊河盆地雨林中的橡胶树,从来就只与高温高湿作伴,它不耐寒。当寒潮来袭时,版纳的橡胶树在颤抖、掉叶、枯茎、断折,成片成片地死去。
刘红鹰是个倔强的妹子,看着冻伤的胶树很心疼,毅然把自己的新棉衣拆开,把被子撕开,扯出大把的棉花,包在胶树冻坏的伤口上,又用新鲜的牛粪拌黄泥敷伤口,总算保住了她管理的几十株小树。
可全兵团有几十万亩林地,上千万株胶树啊!
哪有那么多的刘红鹰,哪来那么多新棉衣?
在中国,西双版纳是可以种植橡胶的亚热带,可偏偏遇上了寒潮,这原本是小概率事件。
但那个年代,兵团需要典型、更需要鼓劲。刘红鹰的事迹被放大了。原本朴素的感情一旦抹上某种色彩,就开始光怪陆离。寒潮本是不可抗拒的自然灾害,却偏要设计成人定胜天的喜剧……
刘红鹰告诉万姐,她父亲就住在储蓄所附近,自己来存点钱,是为了方便给父亲治病。说罢,匆匆走了。
在黄昏的街头,刘红鹰瘦小的背影是寂寥的。
那一瞬间,万姐百感交集。后来,省建八公司也垮了,刘红鹰下岗后,又去了哪里?
在生活与命运的急流中,一代人艰难地走过来。
无悲,无喜,无欲,无声。构成了某种历史。
今天,刘红鹰也是奔七之人了。
人生已近黄昏,她过得还好吗?
一切都命运,一切都是瞬间
一切过往,都有冗长回声
不知你是否能听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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