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源:《节日之书:余世存说中国传统节日》
诗人徐志摩曾说:秋月呀,我不盼望你团圆。
古代中国晚期的四大名著以及其他文学著作,对中秋之夜的记录多自觉不自觉地流露出悲剧的底色。中秋、收敛、衰亡、悲情等,在一个共同体发展的后期几乎是高度统一。没有新生力量的加入,共同体只能无可挽回地走向末路:眼看他起朱楼,眼看他宴宾客,眼看他楼塌了……
到了现代,作家笔下的中秋多近民生民情,跟古典作品中的中秋大不相同。
老舍在《四世同堂》中写道:
中秋前后是北平最美丽的时候。天气正好不冷不热,昼夜的长短也划分得平匀……同时,那文化过熟的北平人,从一入八月就准备给亲友们送节礼了。街上的铺店用各式的酒瓶,各种馅子的月饼,把自己打扮得像鲜艳的新娘子;就是那不卖礼品的铺户也要凑个热闹,挂起秋节大减价的绸条,迎接北平之秋。北平之秋就是人间的天堂,也许比天堂更繁荣一点呢!
林语堂在《京华烟云》中不仅写了螃蟹宴,还写了风俗:
中秋宴如果觉得油腻,可以选择应季的柚子来解油腻,是个不错的选择哦!柚子是中秋节的必备水果,因为“柚”与“佑”谐音,“柚子”与“游子”谐音,所以在中秋吃柚子既有希望月亮保佑的心愿,又有游子归乡团聚的意思。
丰子恺笔下的中秋是属于年轻人的:
“记得有一年,我在上海过中秋。晚饭后,皓月当空。我同几个朋友到马路上去散步,看见了上海中秋之夜的形形色色,然后回家。我将就睡的时候,忽然有一个人推门进来。他送我一副眼镜,就出去了。我戴上这副眼镜,一看,就像照着一种X光,眼前一切窗门板壁,都变成透明,同玻璃一样,邻家的人的情状我都看见了。我高兴得很,就戴了这副眼镜,再到马路上去跑。这回所见,与前大异;一切墙壁,地板,都没有了;但见各种各样的人各自过着各种各样的生活。可惊,可叹,可怜,可恨,可耻,可鄙……也有可歌,可羡,可敬的。我跑遍了上海的马路,所见太多,兴奋之极,倒在马路旁边睡着了。醒来的时候,却是身在床中。原来是做一个梦。”
周作人笔下的中秋是知识人的:
“本来举杯邀月这只是文人的雅兴,秋高气爽,月色分外光明,更觉得有意思,特别定这日为佳节,若在民间不见得有多大兴味,大抵就是算帐要紧,月饼尚在其次。我回想乡间一般对于月亮的意见,觉得这与文人学者的颇不相同。普通称月曰月亮婆婆,中秋供素月饼水果及老南瓜,又凉水一碗,妇孺拜毕,以指蘸水涂目,祝曰眼目清凉。
……中秋的意义,在我个人看来,吃月饼之重要殆过于看月亮,而还帐又过于吃月饼,然则我诚犹未免为乡人也。诸位要问我为什么特别介绍今夜月,我大略的可以告诉你们的。我不单为今天是兔儿爷的生日,不单为今天的月球与地球最近,我为的是从我们的远祖起,每年在这一日留下些特别的感情,造成不可磨灭的事实。数千年来古人所瞻望所歌咏的就是这个月,而且这寒热得宜,桂子香飘的时节看这圆月,不是昨天或明天的所能比,也不是上月和下月的所能比的。”
徐志摩笔下的中秋是诗人的:
“我重复回到现实的景色,轻裹在云锦之中的秋月,像一个遍体蒙纱的女郎,她那团圆清朗的外貌像新娘,但同时她幂弦的颜色,那是藕灰,她踟躇的行踵,掩泣的痕迹,又使人疑是送丧的丽姝。所以我曾说:秋月呀,我不盼望你团圆。”
吴冠中作品 鲁迅故里
鲁迅在其日记里记录了二十多个中秋日,其中:
1912年的中秋,鲁迅在北平:
“除历中秋……见圆月寒光皎然,如故乡焉,未知吾家仍以月饼祀之不。”
1917年的中秋,鲁迅的日记是跟朋友聚餐:
“烹鹜沽酒作夕餐,玄同饭后去。月色极佳。”
1926年的中秋,鲁迅在厦门:
“旧历中秋也,有月。语堂送月饼一筐予住在国学院中人,并投子六枚多寡以博取之。”
1931年的中秋,鲁迅的活动是:
“旧历中秋也,月色甚佳,遂同广平访蕴如及三弟,谈至十一时方归……”
但是鲁迅小说作品中的中秋却多少继承了古典作家们的悲凉意味:
有一天,大约是中秋前的两三天,掌柜正在慢慢的结账,取下粉板,忽然说,“孔乙己长久没有来了。还欠十九个钱呢!”我才也觉得他的确长久没有来了。一个喝酒的人说道,“他怎么会来?……他打折了腿了。”掌柜说,“哦!”“他总仍旧是偷。这一回,是自己发昏,竟偷到丁举人家里去了。他家的东西,偷得的么?”“后来怎么样?”“怎么样?先写服辩,后来是打,打了大半夜,再打折了腿。”“后来呢?”“后来打折了腿了。”“打折了怎样呢?”“怎样?……谁晓得?许是死了。”
本文选编自《节日之书:余世存说中国传统节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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