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博士论文札记》是我招收的46位博士研究生、5位博士后、1位访问学者和部分硕士研究生读书过程中有关学习资料的汇编,共计10册,大约470万字。其中收录有专门安排的专家学术报告;同学的博士论文开题报告,包括历次修改提纲;开题报告讨论会记录;预答辩讨论会记录;我对同学有关期刊文章初稿的修改意见与定稿;博士论文答辩会记录,包括我的介绍词和同学的答辩词、答辩委员会决议;同学的读书笔记、学习心得、讲课教案以及和我的许多通信;其他各种学习讨论会记录等原始素材。2024年12月15日,来自扬州大学、南京工业大学、南京晓庄学院、南京林业大学、合肥工业大学、南京图书馆、淮阴师范学院、江苏大学、江苏省公安厅、苏州大学、河海大学、南京师范大学、江苏省社科院、南京大学等单位的知名学者、专家和年轻研究生近30人举行了“《博士论文札记》座谈会”,下文是我的答谢词。我因故没有参加会议,由我的学生任玲玲老师代为致辞。
——李良玉
2024年12月17日
生命的本意是真诚而又热烈的生活
——“《博士论文札记》座谈会”答谢词
承蒙周建超教授和诸位贤达的谬爱,今天专门讨论《博士论文札记》。因为有点急事需要处理,无法分身,作为这套资料的作者之一,我却没有与会。这是一件万分地对不起朋友的事情,内心的歉疚无以言表。借此机会,谨向各位表达诚挚的感谢!
我从1977年初留在南京大学工作以来,迄今48年了。按照当下这个时代的通行标准来衡量,我是一个不合格的大学老师,或者说,是一个没有出息的教授:上了几十年课,但是,拿不出一份像样的教学奖;写了几十年文章,C刊论文只有55篇上下,比较那些每年发30来篇C刊的“江”中大佬,羞愧难当,无地自容;不记得参加过多少次社科项目书面评审和会上终评,但是,没有帮自己的学生弄到一个省或国家的项目;当过江浙沪三地多年的社科奖评委,评审组长当过很多次,还多次当过国内其他各种奖项,包括博士论文百优奖的通讯评审专家,但是,却没有能耐为自己的学生争取到一个奖。学生拿到的项目和奖项有许许多多,其中没有我的一点作用。想到这些,我总是感觉深深地对不起学生。
我是一个厚脸皮的老师,无论自己在这个时代多么落伍,从来不曾有过倒霉和气愤的心理。2018年,我在微信朋友圈写了如下一段话:
“社会缤纷,闲者已无兴趣。风雨阴睛,耕者择时而行。江湖滔滔,泳者已成看客。富甲天下,不如手持一卷。”
这是我总结几十年革命经历所得出的经验。它证明,豁达的人生比其他一切都重要。
我坚信,我的所有学生和我有同样的理念。他们从来尊我为“老师”,这就够了。
我今年75岁了,十分庆幸和珍惜与时代有过对话的机会。
在我入职南京大学的第二年,十一届三中全会召开,这之后有过大约30年改革和发展的时光,而最近10多年则被人们称为“新时代”。我和时代保持同步。在改革的氛围里,我始终一贯地申明民主、自由、科学、道德、法治、人权,是中国社会进步和文化转型的唯一正确道路;在新时代,我不遗余力地坚持改革的立场,痛斥时不时泛起的“文革”残渣和社会丑恶现象。这些在我的文章、发言、通信、微信中比比皆是。
面对社会变迁,物换星移,我问心无愧。同样地,应该也够了。
我的教书生活告诉我,来自年轻人的肯定和赞扬是快乐的源泉。
1984年,我刚走上讲台不久,给一个本科班上课。同学向教务处反映说,这个老师的讲课,是助教的职称,教授的水平。后来他们班有同学留校当老师了,他是一个见证者。
1993年,我给一个大专班的同学上课。有同学给我写信说:“无论走到天涯海角,无论时空的距离多么遥远,我都不会忘记您!”这位同学毕业之后仍然和我有过书信来往。我不知道NN年之后有没有读者能够读到这些信,如果读到,相信会有一种刻骨铭心的记忆。在我的文集里,公布过一封不完整的回信。其中说:
“你的来信谈到真善美,我认为这是一个很复杂的概念。作为一名老师,他的责任永远是宣扬真善美,引导同学做正直、善良、卓越的人。但是老师却远不是真善美的化身,也不一定都是正直、善良、卓越的人。就我而言,课堂上自然会给同学留下一点好印象(也许也有坏印象),但我究竟是好人还是坏人,恐怕现在下结论,还为时太早。所以,同学把对老师的好印象,仅仅建筑在课堂上,有一定的不科学性。”
我相信,这段话对老师的定义是对的。也许,用“好人”“坏人”的概念评价一个老师,难免缺乏辩证法,最好的方法是让时间去慢慢证明吧。
1999年,有学生课后来信说:
“听您的课总感觉淋漓大方,解气消恨。南大没有像您这样的教授,就会变成‘党校’。也许您的风格会对我有深远的影响。”
他是政治系的学生,是一位硕士研究生。
2000年,有进修教师来信说:
“我十分敬仰您的学识,您的授课激发了我的学术热情。我心中识别到了学术一定要创新。您的确拓宽了我的思路,构筑起一种全新的治学风格。”
他来自南方,是某省一位大学老师。
2003年,有学生听完我的课来信说:
“上学期听了您的课,收获很大。您的道德风范和渊博知识让我知道了什么是真正的学者大师,也使我在学习和思考中开阔了视野,增加了学识。”
他来自中文系,是一位博士研究生。
2004年,我发表了一篇赞扬匡亚明校长的散文,有读者来信写了一首诗“太多”:
太多的只是分子,
其实是分子,没有知识。
因为他们总在用可怜的知识,
遮掩可怜的无知。
然而,太少的知识分子,
却用光芒四射的良知,
传递光芒四射的知识。
于是,没有知识只有分子的人,
只剩下有机分子。
2011年,有读者来信说:
“敬爱的李老师,我收藏了您10本专著,爱不释手。”
在这个时代,专家学者出书不成问题。成问题的是,这些书有没有读者,会不会马上被当作废品卖掉,从而被送去化纸浆。多年之前我就说过,也许不远的将来,就有必要大规模地清理图书,而把那些没有用的书烧掉。我的书能不能逃脱被烧掉的命运,我自己无法下结论。但愿不要如此,阿弥陀佛!
最近读到一位诗人的诗,其中流露了对生命的困惑和无助:
人生不过二两酒,
一两无奈一两愁。
其实,这是一个人类面临的永恒的矛盾,因为人人都要面对生命的无常。唐代大儒韩愈曾感叹:“吾年未四十,而视茫茫,而发苍苍,而齿牙动摇。”现在科学昌明,人们的身心状况比古人健康多了。就我而言,生活的坚定信念,除了物质的滋养之外,更重要的,是朋友们真诚友谊的照耀,永远像金子一样地发出璀璨的光芒。出席会议的诸位专家,都是学养深厚、端庄肃静的智者。他们和我做着同样的培养学生的工作,同样地为科学人文的事业殚精竭虑,取得的成就令我望尘莫及。我从他们身上学到的,是高尚的人格、知识和情操。这一次,我失去了当面向各位请益的机会,遗憾和抱恨的心情难以释怀。好在来日方长,我时刻期待着和大家把酒问天、一醉方休的欢乐时光。
再次谢谢各位专家!谢谢所有朋友!
(2024年12月13日)
作者简介:李良玉,南京大学历史学院教授、博士生导师、历史学博士,从事中国近现代史、中华民国史、中国当代史和中国当代思 想史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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