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振鸣
(北京鲁迅博物馆研究员)
北京是鲁迅祖父曾生活过的地方,鲁迅第一次到北京有怎样的观感?1912年初,南京临时政府教育部成立,蔡元培任教育总长。在教育部工作的许寿裳向蔡元培举荐好友鲁迅,蔡元培说:“我久慕其名,正拟驰函延请,现在就托先生代函敦劝,早日来京。”许寿裳即连写了两信给鲁迅,催促他到教育部赴任。2月中旬,鲁迅即到南京临时政府教育部担任了部员。5月初,被任命教育部社会教育司第二科科员,与许寿裳一起随教育部北上,5月5日晚7点到北京。在现存的鲁迅日记中所记的第一天的日记里,鲁迅这样描写北方的景象:“途中弥望黄土,间有草木,无可观览。”
鲁迅初到北京,暂住在骡马市的长发客栈。当夜,就到山邑会馆访问许寿裳的长兄许铭伯。山邑会馆又称为绍兴县馆、绍兴会馆,建于清道光六年(1826年),由山阴、会稽两县在京官员,为方便来北京应考或官员到京候补而建,原名山阴、会稽两邑会馆,宣统年间废除府制,山阳、会稽两县合为绍兴县,会馆遂改名为绍兴县馆或绍兴会馆。会馆坐落在宣武门外南半截胡同,有大小房屋84间,会馆前厅称仰蕺堂,供奉着汉代以来越中先贤240人的牌位。在祠堂门口,以及会馆内有会稽学者李慈铭撰写的楹联。
李慈铭(1830-1894)是著名的清代文史学家,祖籍绍兴,光绪进士,官至山西道监察御史。鲁迅曾读过他的《越缦堂日记》。李慈铭曾在绍兴会馆居住过。这里还住过许多绍兴名贤,如清代书画家、篆刻家赵之谦(1829—1884),鲁迅的祖父周福清(1838—1904),都在这里居住过。
绍兴会馆
5月6日,鲁迅住进了绍兴会馆,然后坐骡车到西单南大街旧学部的北洋政府教育部报到,随即回到住所。这是鲁迅第一天的工作。晚上睡觉时躺上床不到半小时,他发现很叮咬,赶忙起来一看,床褥下有三四十只臭虫,于是他把铺盖搬到桌上睡了一宿。一百年前的北京臭虫只认血,可不管什么鲁迅不鲁迅。鲁迅也不是神,也怕蚊虫叮咬,在众多臭虫面前,他只好败下阵来给臭虫腾地方。
虽然住在绍兴会馆,可鲁迅不太喜欢“绍兴”这个名字,因为历史上康王赵构在杭州设立小朝廷,还摆架子自称绍兴,把这年号用作地名。所以,有人问鲁迅祖籍时,鲁迅总回答是浙江,在《自序》中把绍兴会馆也称作“S会馆”。
鲁迅最初住进绍兴会馆内的藤花馆,这里很是吵闹,鲁迅的日记记载过:“邻室又来闽客,至夜半犹大嗥如野犬,出而叱之,少戢。”1916年5月,鲁迅搬进了会馆内西边的补树书屋。院中有棵大槐树,因是补种的,所以称为“补树书屋”。绍兴会馆内是不许住女人的,原因是,相传许多年前有一位姨太太便吊死在这大槐树上。有一次,一位姓谢的带着一个小妾来这里暂住一宿,会馆内的人们群起而攻之,谢某听到这个故事后,狼狈地搬了出去。鲁迅在《呐喊·自序》中讲过:“S会馆里有三间屋,相传是往昔在院子里的槐树上缢死过一个女人的,现在槐树已经高不可攀了,而这屋还没有人住。许多年,我便寓在这屋里钞古碑。客中少有人来,古碑中也遇不到什么问题和主义,而我的生命却居然暗暗的消去了,这也就是我惟一的愿望。夏夜,蚊子多了,便摇着蒲扇坐在槐树下,从密叶缝里看那一点一点的青天,晚出的槐蚕又每每冰冷的落在头颈上。”
鲁迅说的“槐蚕”,北京人叫“吊死鬼儿”,如果联想起那上吊的女人,住在这里的确有点阴森恐怖。鲁迅不信神鬼,图了这里的安静。
住在绍兴会馆期间,鲁迅每日到教育部上班。1912年8月,被教育部任命为佥事,继而又被任命为社会教育司第一科科长,分管博物馆、图书馆、美术馆等事宜。鲁迅先后参与了京师图书馆、京师图书馆分馆、通俗图书馆及历史博物馆的建设。1915年8月,被教育部指定为通俗教育研究会会员。1915年9月,又被教育部指派为通俗教育研究会小说股主任。鲁迅在此期间对中国现代文化、美术等方面的事业做出过巨大的贡献。
补树书屋
除了工作,鲁迅用了大量的时间抄校辑录中国古代典籍、研究佛经、搜集校勘历代石刻拓片、研究金石学、小说史,写出《中国小说史略》《汉文学史纲要》等著作。1918年4月,以鲁迅的笔名创作出“五四”新文学运动的第一篇反封建白话小说《狂人日记》,在《新青年》四卷五号上发表。以后又创作了白话诗数篇,小说《孔已乙》《药》《明天》,杂文《我之节烈观》《我们现在怎样做父亲》等多篇杂文、随感录。
鲁迅在绍兴会馆整整住了七年多。在这七年多的时间里,他曾经历了失望、颓唐、参加“文学革命”到创作“革命文学”,最终成为新文化运动的先驱者和一员猛将。
现在,绍兴会馆成为一座居民大杂院,门口墙上镶有“宣武区文物保护单位”的石牌匾。
供图/萧振鸣
编辑/李喆
排版/王静
微信号|bqttf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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