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月20日是澳门回归祖国25周年纪念日。
回顾澳门发展历程，博彩业在经济社会中始终占据重要地位。博彩业在澳门已有超百年历史，随着回归后澳门特区政府实施一系列举措，相关产业也焕然一新。
澳门特区政府精准把握时局，果断结束博彩业专营权，借助适度竞争以及引入现代化的运营与管理模式，为澳门博彩业乃至整个澳门经济的发展注入了全新动力。
此后，澳门一直持续推动博彩业依法有序健康发展，监督幸运博彩经营承批公司履行批给合同。2022年，澳门特区立法会通过了全新修订的《娱乐场幸运博彩经营法律制度》（俗称“新博彩法”），此后又出台了相关的多项法律法规，进一步规范博彩业发展。
“澳门博彩业正在呈现出多元化的特点，自博彩业开放以来，非博彩收入也呈缓慢上升趋势。而无论是博彩业还是非博彩业，目前仍需要推动创新发展，从整体看，澳门的创新创业生态系统也需要进一步加强培育。”
12月19日，《每日经济新闻》记者（以下简称NBD）专访了澳门理工大学博彩旅游教学及研究中心副教授、博士生导师纪春礼。
纪春礼 图片来源：受访者供图
纪春礼表示，过去几十年，博彩业的收入也经历过调整，但没有影响总体上涨的态势。剧烈的变化来自2019年后，也就是新冠疫情开始，一直到2022年。去年以来开始恢复，目前恢复效果还算比较理想，但仍未恢复到新冠疫情前的水平，预计未来较长一段时间都较难再恢复到2019年以前的水平，但总体呈现平稳发展的趋势。
博彩业短期仍稳定发展未来或面临周边国家竞争、年轻客群消费偏好变化的压力
NBD：博彩业对澳门的影响主要体现在哪些方面？
纪春礼：从GDP占比来看，顶峰时期博彩业所占比重在50%以上，超过了一半。但在我看来，对于澳门博彩业，不能仅仅着眼于其对GDP的影响，实际上更为关键的是它对财政收入的影响，这对政府而言意义重大。
就当时以及现在的情况而言，澳门财政收入的80%以上来自博彩税。可以说，这确实存在有利的一面。其有利之处在于，政府凭借博彩这一单一产业，便能获取可观的财政收入，从而无需再过多考虑其他方面。
在此基础上，政府还能够给予其他行业更多税收减免优惠，其中最为典型的便是澳门的中小企业，它们在税收方面基本没有过重的负担。
在社会层面，政府在有财政盈余后，对澳门社会和居民来说也是有帮助的。所以，我认为博彩业对澳门的发展是非常重要的，对澳门的社会和经济发展做出了很大贡献。
硬币的另一面是，博彩业发展也会使社会形成依赖心理。从博彩持牌企业的角度来说，因博彩能够带来可观的利润额，再冒更大的风险投入其他产业的积极性会受到影响。同时，澳门很多中小企业也或多或少都与博彩旅游产业存在一定联系，发展其他业务的动力也相对不足。
从澳门居民的角度而言，许多人亦持有类似想法。他们会认为，自己为何要投身其他行业工作呢？在博彩行业工作，收入高，失业风险也很小。社会观念对博彩业从负面转为中性，这也影响其他行业的创新创业动力。
澳门街景 图片来源：每经记者 孔泽思 摄（资料图）
NBD：澳门博彩业在未来可能面临哪些挑战？
纪春礼：首先，从未来5年的短期视角来看，澳门博彩业应该不会出现比较大的挑战。澳门博彩业历史源远流长，尤其是在澳门回归以后，已达到相对成熟完善的阶段。近年来，相关法律法规历经修订与完善，进一步优化了博彩业的运营环境。2024年可视为一个关键的试验年份，在此期间，博彩业收入已恢复至约2100亿澳门元的规模，预计未来5年内，其发展态势有望保持平稳，甚至有进一步向好的可能性。
然而，从10年的中长期维度分析，澳门博彩业可能面临诸多挑战。一方面，周边国家博彩合法化带来的竞争压力日益凸显。随着日本博彩业的兴起以及东南亚地区（特别是泰国）博彩业的筹备开放，澳门博彩业未来可能面临激烈竞争。这些地区博彩业的发展可能吸引大量游客，分流澳门的客源。加之澳门博彩业以中场客人为主，这部分客人忠诚度相对较低。
另一方面，消费者行为的潜在变化不容忽视。当前，澳门博彩业的主要客群年龄集中在四五十岁以上，但随着时间推移，新一代消费者（如00后）逐渐成长并成为消费主力。我们发现，很多年轻人来澳门更多是为了观看演唱会、进行吃喝消费，对博彩兴趣较为缺乏。10年后，这一新兴消费群体的消费偏好将更为成熟和稳定，若他们对博彩的兴趣持续低迷，可能会对澳门博彩业产生较大影响。
澳门博彩业发展多元化 在创新上仍有较大提升空间
NBD：受新冠疫情影响，澳门对于经济多元化发展是否有更迫切的需求？
纪春礼：诚然，新冠疫情对澳门经济多元化进程产生了一定影响，但澳门一直在持续推动经济多元化。事实上，澳门提出经济多元化的时间较早，早在回归之初的2002年，澳门特区政府施政报告中便已提及推动经济多元化，这是一个长期的推进过程，只是目前成效的确还不够显著。
经济多元化并非易事，一方面，澳门对博彩业存在依赖，这在一定程度上影响了多元化发展的动力；另一方面，每当面临挑战时，澳门各界对于多元化问题的讨论便会更加积极，因为大家都意识到这是一个亟待解决的问题。但由于澳门地域较小，经济恢复相对容易，一旦渡过难关，经济快速复苏之际，人们对多元化的热度又开始降下来。因此，经济的景气与衰落确实会对澳门推动经济多元化的动力产生影响，新冠疫情期间这种情况也有所体现。
澳门著名旅游地标大三巴牌坊 图片来源：每日经济新闻 资料图
NBD：目前澳门的非博彩产业发展情况如何？未来是否有可持续增长动力？
纪春礼：谈到澳门博彩业，不能仅仅局限于博彩本身。澳门借鉴的是拉斯维加斯的商业模式，打造的是综合度假村项目。自博彩业开放以来，澳门便有此思路，但由于市场对博彩需求更大，导致博彩业务发展迅猛，非博彩业务就显得相对薄弱。
同时，持牌公司凭借博彩业务盈利颇丰，发展非博彩业务动力不足，但仍在朝此方向努力，非博彩收入自博彩业开放以来也呈缓慢上升趋势，如金沙等企业非博彩收入占比可达10%以上。看待澳门博彩业不能仅着眼于博彩业务本身。我们也要认识到，澳门博彩业的确在呈现出多元化的特点。当然，就当前综合度假村自身的发展状况而言，主要还是沿袭拉斯维加斯商业模式的一些做法，在创新方面仍存在较大的提升空间。
其实，无论是发展博彩业还是旅游业，本身并无不妥之处，关键在于能否构建出一种独具特色且可供他人学习借鉴的商业模式，而这无疑依赖于创新。
也有企业在尝试。比如，美高梅推出的网红奶茶在社交媒体上就比较火，这是一种营销推广层面的创新之举，最近美高梅与导演张艺谋强强联手，在美高梅剧院打造全球瞩目的《MGM 2049》驻场秀，这也是在非博彩业务上的创新之举。这种创新对博彩持牌公司本身也大有裨益。新冠疫情前，美高梅的市场份额在澳门六家持牌公司之中并不靠前，但新冠疫情后，凭借一些创新举措，现在已经后来居上。
应平衡博彩业与其他产业发展 创业生态系统需要进一步完善
NBD：2023年，澳门提出“1+4”经济适度多元发展策略，澳门是否有足够的条件和潜力来实现竞争多元化？
纪春礼：总体而言，澳门的“1+4”产业规划基本是比较合理的。澳门应思考如何吸引相关产业的公司和人才，借助外部力量创造发展条件，而非被动等待条件成熟。通过积极探索和创新，澳门有望在“1+4”产业规划框架下，实现各产业的协调发展，提升整体经济竞争力。
在“1+4”产业发展进程中，我认为不应该因发展其他产业而过度限制甚至是打压博彩业的发展。尽管推动产业多元化势在必行，但鉴于博彩业当前表现良好，且其为澳门带来诸多益处，从长远考虑，如果刻意限制博彩业的发展，不一定就有利于澳门的整体发展。我们应该平衡博彩业与其他新兴产业的关系，这种平衡并非要削弱博彩业这一强项，而是着重弥补其他产业的短板，充分发挥强项优势，带动整体协同发展。
从横琴口岸看澳门夜景 图片来源：每经记者 张建 摄（资料图）
NBD：澳门经济当前面临的主要挑战是什么？
纪春礼：从政府关注的就业层面来看，当前澳门就业状况总体稳定，失业率较低，与新冠疫情前相比无显著差异，这表明澳门经济处于相对健康平稳的运行态势。
当然，澳门经济确实面临着一些挑战。首先，当前澳门许多中小企业面临经营困境，其经营环境和过去已不太一样。社会上普遍认为“澳车北上”导致大量人员前往内地消费是主要原因，但我认为这不是唯一的原因，澳门需要在这方面做深入的研究。
其次，整体的宏观经济环境也对澳门有不可忽视的影响。作为开放型经济体，澳门极易受到各类突发事件的影响，特别是公共卫生等“黑天鹅”事件。
再者，澳门当前的创业生态系统相较于其他地区也需要进一步培育完善。实现产业多元化离不开新企业和新产业的不断涌现，而创业生态系统在其中扮演着关键角色。创业生态系统涵盖多方面要素，政府的创业政策固然是最重要的，但绝非唯一关键因素。例如，社会层面的创业氛围营造同样不可或缺，创业者能否获得政策之外的多元化支持，如人力资源支持与融资渠道拓展等也至关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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