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别再回来了，这里已经没有你的位置了。”
听着电话那头熟悉又疏离的声音，我的手微微颤抖，手机差点滑落。
是我妈的声音，但也不像是我妈的声音 ——她从来没有这样冷冰冰地跟我说过话。那一瞬间，我好像被扔进了冰窟，寒意从脚底一直窜到头顶。
我愣了几秒，试图缓和语气：“妈，我只是暂时回来住一下，我带着孩子，不会给你添麻烦的……”
话还没说完，她已经打断了我：“ 你带着孩子回来干什么？家里还有你弟弟呢！你一个离婚的女人，回来能干嘛？ ”
她的声音里夹杂着不容置疑的坚硬和嫌弃，像一根针扎进我的心。
我抬头看了一眼怀里的女儿，她睡得正香，小小的身体蜷缩着，脸蛋红扑扑的。我努力压住眼泪，声音却不自觉地颤抖：“妈，我真的没地方去了。孩子还小，我……我只求您……让我住几天。”
电话挂断了。
耳边传来“嘟嘟嘟”的忙音，我像傻了一样站在原地，周围人来人往，却没有一个人注意到我眼里的泪水已经决堤。
我抱紧怀里的孩子，站在车站的角落里，冷风一阵阵灌进薄外套里。
七年前，我远嫁千里，以为自己找到了幸福；七年后，我单身带娃，连回娘家都成了一种奢望。
我是一个普通的农村女孩，名字叫林然。
27岁那年，我嫁给了一个我妈口中的“城里人”，从此离开了生我养我的小村庄，去了千里之外的陌生城市。
我妈当时很高兴，逢人就说：“我家然然有福气，嫁到好人家去了，不像我们这些一辈子窝在土里的人。”
那时候的我也满怀期待，觉得从此人生会变得不一样。
但在我结婚离开家不到半年，我妈突然告诉我，她怀孕了。
“妈，你不是一直嫌生孩子累吗？
怎么……”我电话里问她，她笑得轻松：“家里就你一个女儿，以后你嫁人了，咱家连个传宗接代的都没有，你爸也想再要一个。”
听得出来，她心情很好，说到未来的二胎时甚至带着一丝骄傲：“你放心，等弟弟长大了，他还能照顾你呢！”
那时候我没多想，只是祝福她身体健康，顺顺利利。可谁能想到，这个“弟弟”从出生起，彻底改变了我的人生轨迹。
婚后的生活没有我想象中美好。
丈夫陈志宇是个程序员，加班是家常便饭，总是忙得顾不上家。
婆婆是个强势的人，嘴上没个把门的，常常说我是“乡下来的，没见过世面”，甚至嫌我做的饭“土腥味重”。
但这些我都忍了，心想着，婚姻嘛，总归是需要磨合的。
我怀孕那年，娘家弟弟出生了。
“然然，你弟弟长得像你小时候，可乖了！”我妈在电话那头笑得合不拢嘴。
可是，我也听得出来，在她话里，弟弟的降生仿佛让我在这个家里的位置愈发边缘了。
以前，她总会叮嘱我婚后日子过得怎么样，婆婆对我好不好，可自从弟弟出生后，她的电话几乎只围绕着弟弟转。
“你弟弟会叫人了呢！”
“今天弟弟吃了半个鸡蛋，真能吃！”
“他长大了肯定比你爸高！”
听着这些话，我心里有点不是滋味。但我告诉自己，弟弟还小，母亲的注意力转移是正常的。我不该计较。
可现实却总是比我想得要残酷。
孩子出生后，我坐月子那段时间过得很艰难。
婆婆一边帮我带孩子，一边冷嘲热讽，说我“娇气”，说我妈“只会生女儿，不会教女儿”。
我忍着眼泪，给我妈打电话想倾诉，却被她轻飘飘地打断：“你也不小了，别跟孩子似的，婆婆说你两句怎么了？
你得学会忍。”
我忍了。可是，日子越来越难。
丈夫忙得像个机器人，他对这个家的存在感越来越低，婆婆却成了这个家里的“中心”，凡事都要听她的。
孩子断奶后，我想重新找一份工作，却被婆婆拦住：“家里不缺你那点钱，你出去工作，孩子谁带？”
我试图争辩，却被她一句话噎住：“你妈可生了二胎，不是有的是时间帮你吗？”
是啊，我妈确实有时间，但她的时间只属于我弟弟。
我试着求助母亲：“妈，我想让你过来帮我带一段时间孩子。”
她愣了一下，然后支支吾吾地说：“我也不是不愿意，可你弟弟还小，离不开我啊……”
那一刻，我才明白， 我已经彻底变成了她生活的“附属品”。
我的婚姻在第三年彻底崩塌。
丈夫出轨了。他跟公司里的一个女同事好上了，甚至在我面前坦然承认：“我就是累了，不想再跟你吵架了。”
吵架？我愣住了。可我们之间，何止是吵架的问题？是冷漠，是互相忽视，是在漫长的日子里渐行渐远。
离婚的时候，婆婆一句话也没帮我说。她只在签字那天冷冷地看着我：“你一个乡下女人，有什么资格跟我儿子争财产？”
我抱着孩子，拿着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抚养费， 孤零零地站在法院门口，感觉天都塌了。
我再一次想到了回娘家。那是我的家啊，那里有我从小长大的炕，有我妈做的最爱吃的韭菜盒子。可是，我妈的回答，却像一盆冷水浇在我的头上。
“然然，你弟弟还小，家里地方不够住。再说，你离婚了，回来让村里人怎么看我？”
那天挂了电话，我抱着女儿坐在路边，哭得像个孩子。
现在，我租住在一个十几平米的小单间里，靠在超市做临时促销员的工资勉强维持生活。晚上哄女儿睡着后，我总是一个人发呆，回忆这些年的种种，心里像堵了一块大石头。
有时候，我会忍不住问自己：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为什么当初选择远嫁？为什么我的妈妈，那个曾经说要“护我一辈子”的人，会变得如此冷漠？
可我没有答案。
昨天晚上，我妈突然给我打了个电话。
“然然，你弟弟明年上学了，你得帮衬着点。”她的声音还是那么理所好像我这个女儿存在的意义，就是为了这个家无条件付出。
我沉默了很久，最后说：“妈，我现在过得不好，没有能力帮你。”
她愣了一下，随即语气变得冷硬：“ 你弟弟可是你亲弟弟，你日子再难，也得帮一把！ ”
“妈，我也是你女儿。”我苦笑了一下，把电话挂了。
夜里，女儿突然醒了，抱着我的脖子撒娇：“妈妈，我饿了。”
我摸摸她的小脸，轻声哄着：“妈妈带你去吃好吃的，好不好？”
走在路上，我抬头看了一眼满天的星星，心里忽然涌出一种说不清的情绪。 也许，从今往后，我只能靠自己了。
这个世界上，最亲的关系，也未必能永恒。 我终于明白，只有自己真正强大了，才能给孩子一个温暖的家。
我低头看看女儿，眼里有了些许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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