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李梦媛

仁者乐山,智者乐水。济南三大名胜,老舍先生认为水优于山——在《大明湖之春》一文中他说:“山在北方不是什么难找的东西呀。水,可太难找了。济南城内据说有七十二泉,城外有河,可是还非有个湖不可。泉,池,河,湖,四者俱备,这才显出济南的特色与可贵。它是北方唯一的‘水城’,这个湖是少不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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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舍先生说得很对,大明湖对于济南的意义非凡。实际上,所谓“济南潇洒似江南”,大半是靠这一湖澄澈温柔的碧水支撑的,“水是眼波横”,大明湖的粼粼波光,“既含睇兮又宜笑”,像绝代佳人的秋波一样明媚,吸引了一代代本地居民和外来游人的视线。历代文人墨客们描写吟咏大明湖的美,佳作甚多,举不胜举。“海右此亭古,济南名士多”,诚如大诗人杜甫诗中所言,济南乃至山东、全国的才士学者,对大明湖倾注了异乎寻常的热情,他们结社聚友,往往以大明湖为中心,例如道光二十一年(1841)前后,马国翰曾与范坰、周乐、何邻泉、谢焜、王德容诸名士复结“鸥社”于大明湖上,春秋佳日,诗酒唱和。其诗作中处处体现回归自然的超脱境界,以及对精神自由的不懈追求。这从马国翰的《春日泛舟明湖即事》中即略见一斑:“万顷湖田阔,临流意邈然。喜将尘外眼,来赏镜中天。踏藕摇轻浪,叉鱼放小船。烟波有真境,阅世问沦涟。”

在漫长的历史岁月里,大明湖畔也曾见证过江山鼎革、人世沧桑。风风雨雨,大明湖与诗人们的生活历程交织在一起。表面看去,这些明湖诗记录着历代诗人的人生波折与感悟;但深入地观察,我们就会不自觉地去亲近那一位位曾游赏明湖的主人公:杜甫、曾巩、苏辙、元好问、赵孟頫、张养浩、边贡,王士禛……他们在大明湖畔留下的人生踪迹,使大明湖的历史成为有温度的历史、有光彩的历史。“喜将尘外眼,来赏镜中天”,诗意盎然的明湖才是“大明”,超凡脱俗,镜照见千年岁月的文化内涵。套用老舍先生话说就是:“这个湖是少不得的”“这个湖的诗也是少不得的”。

中共济南市委党史研究院(济南市地方史志研究院)2024年组织编纂出版的《济南明湖诗总汇》(上下卷),将古往今来题咏大明湖风物名胜的诗词作品汇辑成书,把明湖丰盈深厚的人文底蕴第一次完整立体地呈现在世人面前。书中的诗词作品细致入微地描绘了大明湖及亭、台、楼、阁、馆、轩、桥、祠、寺、庙、园居、茶肆、酒楼、洲、堤、码头、书院等建筑古迹及花鸟虫鱼风物,“诗汇”即是“景汇”,令人开卷如解舟登楼,饱览秀色,感慨万千!

刘书龙老师担任该书的辑校重任,沧海觅珠,从瀚如烟的典籍文献中,从茫茫无际诗洋词海中,辑录出历代一千多位作者题咏大明湖的诗作约四千六百首、词作八十多首,总计百万字。朋星老师在《千淘万漉总其成》一文中介绍了刘书龙作为辑校者的辛勤付出:他秉持严谨求实的原则,剔除了以往县志或同类图书中误收的作品;在近现代报刊沙里淘金,千淘万漉,搜集与明湖有关的诗词作品,自2006年开始,刘书龙老师孜孜不倦,为《明湖诗汇》的辑编下了近20年的工夫。在这近20年的时间中,他不是在方志里搜辑校对,就是循着种种灰线草蛇、蛛丝马迹,在大量济南籍和曾经到过济南的文人的诗文别集搜寻相关资料。

梁启超曾说过:“吾辈尤有一事当感谢清儒者,曰辑佚。书籍经久必渐散亡,取各史《艺文》《经籍》等志校其存佚易见也。肤芜之作,存亡固无足轻重;名著失坠,则国民之遗产损焉。”梁启超高度评价了济南籍学者马国翰的贡献:“遂使《汉志》诸书、《隋唐志》久称已佚者,今乃累累现于吾辈之藏书目录中,虽复片鳞碎羽,而受赐则既多矣。”

刘书龙老师对于保存明湖诗这一地方文化遗产所做的辑校贡献,固然与马国翰编纂《玉函山房藏书簿录》及《玉函山房辑佚书》不可同日而语,然而学术为天下之公器,他那种为公共利益不计个人得失、倾注心血、兢兢业业的精神是与马国翰等前贤一脉相承的。

古代书籍传播过程中常有人为错误,如抄误、篡改、涂改等,而印刷技术相对落后,也使得藏书时常遭到不同程度的破坏。另一方面,辑校者学术素养不足,或偷懒不下功夫,以附庸风雅为名,行张冠李戴、指鹿为马之事也时有发生。《济南明湖诗总汇》一书,辑校严谨,以质量为准,一方面旁征博引,扩大搜书范围,尽可能多地丰富辑佚对象,让很多被尘封多年、被人忽视的诗篇重现于世人面前;另一方面严格把关,精细校对,吸收相关的校勘成果,去伪存真,宁缺毋滥。

本书的出版,使得数千首明湖诗得以正本澄源,使得明湖大明,诗湖也“大明”,可谓是“功莫大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