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泽东说过:“男儿有泪不轻弹,只因未到授衔时。”
众所周知,1955年,我军第一次授衔时,发生了一场不大不小的“授衔风波”。在授衔期间,有人主动要求降衔,如大将许光达、中将徐立清;也有人嫌军衔授低了,闹得很凶,如中将王必成、王近山。据说,少将钟伟一怒之下扬言:“我要把这个牌牌挂在狗尾巴上!”
而有一个人,却沉默寡言,心如止水,他就是红四军创始人之一的倪志亮中将。
授衔仪式
倪志亮33岁担任红四方面军参谋长,跟徐向前、陈昌浩、王树声并称“四大巨头”,他是黄埔军校四期,与林彪、张灵甫为同期同学。倪志亮可以说是绝对的资格老、牌子硬。
这次授衔,三位大将陈赓、萧劲光和王树声都曾经是倪志亮的部下,更别说那些中将、少将了。
有人说倪志亮授衔太低了,最起码也得是个上将。有些人发生了丰富的联想,说倪志亮是“山头主义”的受害者,是受了张国焘的影响。很长一段时间,这种观点甚嚣尘上,甚至一度左右了人们的视听。
毛泽东有一句名言:我们要搞五湖四海,不要搞山头主义。意思已经很明确了,就是要团结,不要搞分裂。他曾经说过:“徐向前是红四方面军的一面旗帜。”
新中国建立初期,中央和毛泽东任命红四方面军原总指挥徐向前为中国人民解放军总参谋长,这就是一种态度。后来,徐向前因病休养,由聂荣臻代总参谋长。
大家都知道,李先念刚到延安时,从军政委直接降到营长,连降6级。毛泽东知道后,对李先念说:“这太不公平!”在毛泽东的亲自过问下,李先念的任职得到了调整。许世友“脱离”部队,影响极大,毛泽东不仅原谅了他,而且后来还非常器重他。
1955 年人民解放军首次评军衔,矛盾很多,低评红四方面军原干部的情况较多。红四方面军出来的皮定钧初定为少将,毛主席审批时说,“皮旅”有功,少晋中。皮定钧遂被授予中将军衔 。大家可能忽略了,仅仅以为毛泽东对皮定均有些偏爱。其实,毛泽东这样做,不只是对皮定钧个人的肯定,而是在提醒评军衔时要公正对待红四方面军原指战员。
以上,可以看出,毛泽东对红四方面军的广大干部是没有偏见的。
以倪志亮的早期经历,如果没有其他原因,评定大将或上将应该是没问题的,那么,问题究竟在哪呢?
本文将带你走进历史,走近开国中将倪志亮。看看他有着怎样的人生经历和战斗历程呢?
1900年10月,倪志亮出生在北京一个贫民家庭。父亲是个走街串巷的小贩,母亲是一位普通的家庭妇女。为了维持生活,家里拉了不少的“饥荒”。每到“年关”时,上门讨债的人排满了队。尽管是这样,父亲还是借钱把8岁的倪志亮送进了私塾。
倪志亮珍惜学习机会,以优异成绩考入北京市立高等小学。16岁那年,因为家庭的贫困,倪志亮放弃了继续求学的机会,进入一家杂货店当学徒。学徒期间,他起得比鸡早、睡得比月亮晚,受尽了店主的欺辱,他决定寻找一条穷人的活路。
一年后,倪志亮进入段祺瑞小舅子吴光新的第2混成旅当兵。倪志亮高小毕业,在那个年月算是文化人,因而,很快地就被提升为排长。民国时期,军阀混战,老百姓生活在水深火热当中。倪志亮感到迷茫,他选择离开,再次寻找光明之路。
1926 年1月,倪志亮考入黄埔军校第四期,同期的同学有林彪、张灵甫。在周恩来、恽代英的影响下,倪志亮成为了一名共产党员。广州起义失败后,他带伤前往上海寻找党组织。黄麻起义后,鄂豫皖边区急需军事干部,倪志亮是黄埔高材生,军事素质过硬。组织上决定派他到该地区加强那里的军事工作,他也成为党中央最早派到鄂豫皖根据地的干部之一。
据红四方面军的老人说,倪志亮的资格很老,甚至比红四方面军总指挥徐向前的资格老。
1928 年,倪志亮到达鄂豫边区,就任鄂东北红军游击队队长,不久,倪志亮接任红31师3大队大队长,当时的1大队党代表是王树声。红31师师长吴光浩是黄埔军校第3期毕业,算起来是倪志亮的学长,1929年5月,吴光浩在指挥战斗中牺牲,6月,中央派徐向前到鄂豫边区,负责红31师的军事指挥工作。
倪志亮和战友
7月28日,据侦查员报告,花园车站新开来了国民党中央军钱大钧部,装备精良,配有很多新式重机枪。倪志亮一听很感兴趣,跟王树声商量想吃掉它。许多同志表示反对,认为红军的装备差,很多新战士的战斗力较弱,打起来会吃亏。倪志亮根据情报给大家分析:一是敌人依仗装备好,又是中央军,瞧不起我们手拿大刀长矛的红军,他们必然会有轻敌的思想;二是敌人刚到,不熟悉当地情况,打起来必然会乱;三是我们红军刚刚组建,缺少枪支弹药,特别是机枪。只要我们战术得当,出击迅速,此战必胜,王树声坚决同意。
黎明前,倪志亮率红3团在花园镇东南方向埋伏,王树声率红1团和师直属特务大队在西南方向埋伏。红3团利用田间的农作物作掩护,秘密接近敌人,从正面向敌发起突然攻击。当时,敌人有的还在睡觉,有的刚刚起床,看到红军潮水般地涌来,当即乱作一团。经过三个小时的战斗,红军以极少伤亡,取得了全歼守敌一个团的胜利,缴枪 800 余支,并首次缴获重机枪 8 挺,迫击炮 5 门。战后,红1 师进行第三次扩编,组成两个步兵团、一个机炮混成团,全师约 3000人。当时,红 3 团战士常常调侃机炮团战士 :“要不是我们倪团长,你们机(枪)也没有,炮也没有!”有人向上面告状,说这些话不利于团结,徐向前哈哈一笑:“人家说的是实话嘛!”
回忆当年,许多老同志都说:红一师在发展过程中,倪志亮是立了大功的。
1931年,大别山区红军整编为红四方面军,全军近 3 万人,徐向前(黄埔一期)担任总指挥,陈昌浩担任政委,下辖红4军、红 25军,红4军编有第10、第11、第12师,倪志亮担任第10师师长,王树声担任第11师师长,陈赓(黄埔一期)担任第12师师长。
不久,在围歼国民党军汤恩伯师和曾万钟师战斗中,红11师师长王树声身负重伤,倪志亮兼任了红11师师长。
由于作战有功,指挥有方,1933 年7月,倪志亮担任红四方面军参谋长。跟徐向前、陈昌浩、王树声并称“四大巨头”,下面的军、师级干部将星闪烁,开国上将就有12位:许世友、王宏坤、周纯全、吕正操、陈再道、王新亭、王建安、张宗逊、陈锡联、陈伯钧、李聚奎、傅钟。大名鼎鼎的王近山,当时还是倪志亮下面的一个师长。
不过,被誉为“军事奇才”的倪志亮有一个致命的缺点——军阀作风严重。倪志亮曾经在北洋军阀的部队里干过,信奉“长官的命令就是意志”,平常脾气很大,经常体罚士兵。
据张国焘的警卫员何福圣回忆说,倪志亮性格暴躁,作风霸道,一般人都害怕和他接近。就是他的警卫员犯了过错,他也习惯拿枪教训。当然,并不往你身上打。他枪法极好,打身边,打脚下,子弹“噗噗”响,目的就是吓你一跳,看你今后还敢不敢犯错误。不少人把倪志亮爱使的这一招扣到了貌似粗鲁的许世友头上,让许世友替他背了一辈子黑锅。
不过,好发脾气、好骂人的倪志亮也有马失前蹄的时候:
有一次,倪志亮跟前线打电话,对方说话口气比他还硬,他没听出是谁的声音,就习惯性地破口大骂:“你个二杆子……”谁知对方“啪”地一下把电话砸了。
有人胆敢砸方面军总参谋长的电话!倪志亮这下更是气得发抖,大骂不止,连祖宗十八代都骂个遍,正当他骂得起劲时,总政委陈昌浩带着几十个卫兵冲了进来。陈昌浩的地位仅次于张国焘,年轻勇猛,脾气比他还大,进门厉声大喝:“倪志亮,你好大的狗胆,连老子你也敢骂!”倪志亮一看火冒三丈的陈昌浩,吓得不轻,立马清醒了,赶紧认错: “总政委,我错了,我错了,我不知道刚才是你打的电话。”认错也迟了,陈昌浩抡起马鞭子就是一顿乱抽。边抽边骂:“混蛋,我今天毙了你!”,张国焘闻讯后赶来,才将陈昌浩制止住。
陈昌浩
这次事件过后,倪志亮的“坏脾气”有所收敛。在以后的指挥战斗中,情绪上并没有受到影响。倪志亮打仗爱动脑筋,往往能出奇制胜。
在苏家埠战役中,倪志亮指挥红十一师围歼韩摆渡之敌,他预先设伏,吃掉敌人援兵后,韩摆渡的敌人被迫投降。由于通信的原因,国民党空军并不知道韩摆渡已被我军占领,派飞机到韩摆渡空投食品。倪志亮命令部队换上国民党士兵服装,他大摇大摆地站在机场中间,招手示意敌机空投物品,当敌机空投后,他指挥部队一起开火,击落了敌机,这是红军历史上击落的第一架敌人飞机。战士们都夸他“神机妙算”。
1937年7月,抗日战争全面爆发。红四方面军改编成八路军第 129 师,刘伯承担任师长,徐向前任副师长,倪志亮担任参谋长。不过,任职时间不长,后李达以参谋处长的身份接任一二九师参谋长。
1939 年 10 月,倪志亮调中央党校学习。当时,徐向前也在中央党校学习。倪志亮和徐向前合写了《鄂豫皖苏区红军历史》,对该地区 1930 年春到1932 年秋的斗争经验和历史教训进行了认真的总结。
1945 年7月 ,毛泽东在他的窑洞里设便宴招待了倪志亮,充分地肯定了倪志亮的军事才华和指挥能力。任命他为新四军参谋长,协助陈毅工作。任职一个月,倪志亮被调往东北。
倪志亮和林彪同为黄埔军校第四期学生,有同窗之谊。林彪时任东北野战军司令员,考虑到倪志亮进过黄埔,读过抗大,当过“彭杨学校”校长,建议中央调他担任东北军政大学副校长,校长是林彪挂名兼任,倪志亮实际主持工作。
建国后,毛泽东点将,倪志亮出任中国驻朝鲜第一任大使。此时,朝鲜内战已经爆发,倪志亮的军事素养极高,凭着几十年革命战争中积累的军事指挥经验。倪志亮洞察到了金日成的软肋,朝鲜人民军在胜利中面临的巨大隐忧——战线过长。他给国内起草了一份报告,提出了一个重要观点,就是美军正在积极准备反攻,很可能会在北朝鲜人民军的侧后实施登陆作战,而地点“估计可能在仁川地区登陆”。这份报告引起毛泽东、周恩来的高度关注,但遗憾的是,并未引起朝鲜人民军决策者的足够警惕。
金日成
1952 年2月,倪志亮积劳成疾,奉调回国休养。55年,被授予共和国中将军衔。当时,倪志亮的许多老战友、老部下都觉得倪志亮授衔的级别太低,最起码也得是个上将。对此,倪志亮一笑了之,内心平静如水。
倪志亮在战争年代负过两次伤,身体长期患病,特别是哮喘病复发,呼吸困难,病痛的折磨使他痛苦不堪,但他始终保持乐观态度和坚强意志。
晚年时,倪志亮生病住院,当年的老部下、开国中将胡奇才、滕海清去看望他,还跟他开玩笑说起往事。胡奇才:“当年我在行军路上打睡着了,还被你用皮鞭抽过。” 滕海清:“老首长啊!记得我当通信排长时,还被你打过两次呢,当年的连长、指导员不知道被你打过多少次呢!”
倪志亮诚恳地道歉:“我在旧军队中呆过七八年,军阀作风对我有影响;平时认为自己能打仗,在四方面军中进步快,六年间由游击队队长提升为方面军参谋长,骄傲自满,目中无人,认为不打骂就带不好部队。自从到了延安,进入抗大学习,特别是听了毛主席的报告,才认识到这种思想是错误的。毛主席告诉我们,我军是党领导的革命军队,不是靠打骂,而是靠强有力的思想政治工作,靠严格而自觉的纪律来带兵的。在我们内部,官兵是平等的,上下级之间是阶级兄弟,是战友,是同志,绝不允许军阀残余作风在这里滋生。”
两位老部下都表示“你是我们的老首长,过去的那些事,我们一概都忘记了,现在想起来,都是美好的回忆呢。你是我们尊敬的首长,我们没有辜负你的培养!”
倪志亮
在他在病危时,还不忘写信给国防部办公厅党委,表示愿将自己积蓄的5000 元人民币作为最后—次党费上缴。
1965 年 12 月 15 日,倪志亮在北京逝世,终年65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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