创作声明:本文为虚构创作,请勿与现实关联

农历七月的江南,热得连蝉鸣都懒洋洋的。我正在上海的写字楼里开会,手机突然震动起来,是爸爸打来的。

“小雨啊,你奶奶说要交代后事,你赶紧回来一趟。”

我愣了一下,握着手机的手微微发抖:“啥?奶奶身体咋了?”

“身体倒没啥大事,就是这两天总念叨要跟你说话。”爸爸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无奈,“你也知道你奶奶的性子,认准的事九头牛都拉不回来。”

挂了电话,我赶紧跟领导请了假。坐上开往老家的高铁,望着窗外飞驰的田野,脑海里不断浮现奶奶的模样。

奶奶今年88岁,在我们陈家村算是长寿的了。从我记事起,奶奶就是那副老样子:花白的头发随意地挽个髻,深褐色的布衫永远是洗得发白,说话慢声细气,走路也是一步一晃悠。

村里人都说我奶奶是个”老实巴交”的,文不能提笔,字不能识半个。但就是这样一个目不识丁的老太太,把我爸一个人拉扯大,供他念完了初中。

“你说你奶奶咋想不开呢?”妈妈在电话里嘀咕,“前两天还去菜园子掰玉米呢,这会儿就要交代后事?莫不是让你爸气着了?”

我笑了笑:“妈,你少说两句。奶奶就这脾气,认死理。”

确实,奶奶的固执是出了名的。每年农历七月,她都要絮叨一通:“我这把年纪了,该交代的事得交代清楚。”可絮叨完了,又是该干啥干啥,好像刚才的话都是随口说的。

列车进站的广播响起,我拎着包往出站口走。老家离车站还有二十来里地,得转乡村客车。

“小雨回来啦?”客车上遇到隔壁李婶,她提着一篮子新鲜的茄子。“你奶奶昨儿个还来我家串门呢,精神着呢!”

我点点头:“是啊,说要交代后事。”

“哎哟,可别让老人家操这个心。”李婶摆摆手,“你奶奶这辈子不容易,30岁就守了寡,一个人把你爸拉扯大。要我说啊,就该享享清福。”

客车在坑洼的乡间小路上颠簸,我望着窗外熟悉的风景:成片的水田,零星的农家小院,还有那条弯弯曲曲的小河。这些年,我在上海工作,一年到头也回不了几次家,每次回来都觉得村子又萧条了些。

“你说你奶奶也是的,”李婶又说,“当年多少人说给她说亲,她愣是不改嫁,一辈子就守着你爷爷那几分地。”

我轻声说:“是啊,我爸说小时候,村里人都笑话奶奶,说她一个人带个拖油瓶,怎么过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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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不是嘛!”李婶叹了口气,“你爷爷走得早,你奶奶一个人种地、织布、养猪,啥活儿都干。就为了把你爸养大。”

车子在村口停下,我背着包往家里走。八月的太阳毒辣辣的,照得地上的砖都发烫。远远望去,我们家那座土坯房还是老样子,只是墙角的裂缝又多了些。

“奶奶!”我推开院门,喊了一声。

院子里静悄悄的,只有晾衣绳上挂着几件奶奶洗好的衣服,在风里轻轻摇晃。

“在屋里呢!”奶奶的声音从堂屋传来,还是那么轻柔,“小雨啊,快进来!”

推开堂屋的门,一股熟悉的香味扑面而来。奶奶正坐在藤椅上择菜,身边放着一个竹篮子,里面装满了新鲜的豇豆。

“奶奶,我回来了。”我赶紧放下包,在她身边蹲下。

奶奶抬起头,满是皱纹的脸上露出笑容:“哎呀,这大热天的,让你跑这一趟。”她的手还在不停地择着豇豆,动作麻利得一点都不像八十多岁的人。

我仔细打量着奶奶,除了头发又白了些,倒看不出有什么异样。“爸说你要交代后事?”

“可不是嘛。”奶奶笑眯眯地说,“我这把年纪了,啥时候走都不奇怪。有些话,总得跟你说说。”

“奶奶,你别瞎说。”我握住她的手,“你身体好着呢。”

奶奶抽出手,继续择菜:“你看你,都当上海的大白领了,还跟个小孩似的。人都有这一天,我早就想通了。”

我正要说什么,外面传来爸爸的声音:“回来啦?吃饭没?我让你妈去买了几条鲜鱼。”

“你爸就这样,”奶奶小声嘀咕,“总想着吃这个补那个的。我这老胳膊老腿的,还能咋补?”

晚饭很是丰盛,妈妈炒了一大桌菜。奶奶却只夹了两筷子就放下了:“你们吃,我吃饱了。小雨,一会儿来我屋里坐坐。”

爸妈对视一眼,都没说话。

吃完饭,我到奶奶屋里,她已经坐在床沿上等着了。屋里还是老样子:一张旧木床,一个衣柜,墙上挂着一张发黄的全家福。床头柜上放着一个搪瓷缸子,里面插着几支野花,是奶奶最爱的格桑花。

“小雨啊,”奶奶拍拍身边的位置,示意我坐下,“你知道我为啥要单独跟你说话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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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摇摇头。

“因为你最像你爷爷。”奶奶说这话时,眼神突然变得很深远,“不光是长相,连说话做事都像。”

我愣住了。爷爷的事,在我们家一直是个禁忌。我只知道他是在我爸很小的时候就去世了,具体情况谁都不愿多说。

奶奶从床头柜的抽屉里摸出一把生锈的铜钥匙:“去,把老屋阁楼上的箱子打开。”

“老屋”是我们家原来住的地方,就在新房后面。自从盖了新房,那里就成了堆杂物的地方,平时根本没人去。

“现在去?”我有些犹豫。

“就现在。”奶奶的语气难得的坚决,“我知道你爸他们都睡了,你去把箱子拿来。”

夜色已深,我打着手电筒,摸索着上了阁楼。角落里果然有个老旧的木箱,上面落了厚厚的灰。钥匙打开锁的那一刻,发出”咔嗒”一声轻响。

箱子里有一本发黄的笔记本,翻开第一页,我惊得差点把本子掉在地上——工整的毛笔字映入眼帘:

“一九六五年七月初五,阴。今日终于下定决心,要把这些年的事都记下来。也许将来会有人明白,我们这一代人的无奈……”

我拿着日记本回到奶奶房间时,手还在发抖。奶奶静静地坐在那里,就像等待了几十年。

“奶奶,这……”我把日记本递给她。

“傻孩子,”奶奶轻声说,“你以为你奶奶真是个大字不识的老太太?”她接过日记本,轻轻摩挲着泛黄的纸页,“这是我这辈子藏得最深的秘密。”

我一屁股坐在床边,脑子里嗡嗡作响。记忆中的奶奶,从来没写过一个字,连自己的名字都要按手印。可现在,这本字迹工整的日记摆在眼前,颠覆了我所有的认知。

“我原本是个小学教师,”奶奶的声音很轻,像是怕惊醒了什么,“你爷爷是中学教导主任。那时候,我们是方圆百里最有文化的夫妻俩。”

我猛地抬头:“啥?”

“怪不得村里老人都说,你奶奶年轻时说话文绉绉的。”奶奶笑了笑,“后来,你爷爷……我不得不装成文盲,这一装就是三十多年。”

翻开日记本,一行行工整的字迹映入眼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