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9年3月底,新中国成立前夕,柳亚子接到通知,从六国饭店搬到了颐和园益寿堂居住。自此以后,柳亚子的心情就一直不好,他时常对门卫哨兵大发脾气,有一次他甚至因为没有吃到自己要吃的菜,就打了管理员一个耳光。
这个管理员出身贫农,在部队期间有过立功表现,虽然文化程度不高,但为人忠厚老实,心底淳朴。他自参加革命后,所经历的都是上下级平等、官兵一致的同志关系,从来没挨过打,这次革命胜利了,新中国眼看要成立了,他却白白挨了柳亚子这一巴掌,心里怎么能不感到委屈。于是他就找到队长高富有哭诉,说自己有错误可以批评,为什么要动手打人呢?
队长高富有也非常无奈,只能安慰他说,柳亚子先生是同盟会的元老,有名的文人,他和我党的关系长期以来都是合作的,这次他对我们有误解,打了你一巴掌,你没有还手还口,说明你很有涵养……
这位管理员走后,高富有队长想起柳亚子这些天的表现确实不太正常,不但和门卫哨兵发脾气,还动手打人,而且一直叫嚷着自己“坐冷板凳”,要去“跳昆明湖”,要“吊死在益寿堂”。为了确保不发生什么意外,高富有就打电话把情况汇报给了上级李克农部长,李克农也感觉事情不太正常,就告诉了周总理,周总理听后浓眉紧皱,回答李克农说:“我会抽时间去看看他,我要批评他!”
正如高富有所说,柳亚子是革命元老,同盟会成员,又和我党有长期的合作关系,当年毛主席在重庆参加谈判,就是应柳亚子的邀请,才把1936年的名篇《沁园春·雪》发表在了报纸上,两人的交往也成了一段历史佳话。
按理说,柳亚子这样的身份和地位,应该是很有涵养的,但他为什么做出如此有失水准的事情呢?故事要从49年柳亚子刚到北平说起。
1949年2月28日,柳亚子、叶圣陶、陈叔通等人在乔冠华的护送下,从香港乘坐轮船启程前往北平。一路上,他们得到了各地方政府的热情接待。3月18日来到北平时,时任北平市市长的叶剑英率郭沫若、许广平等人在车站表示欢迎。
当天晚上,柳亚子一行就住进了著名的东交民巷六国饭店,之后的日子里,柳亚子乘坐专车四处访友,参加会议,游览古迹,心情可谓十分舒畅。
然而,到了3月25日,柳亚子等人却接到通知,说由张治中率领的和谈代表团即将来北平和谈,原在六国饭店的居住的人士应迁往别的地方,于是柳亚子就搬到了颐和园益寿堂。
益寿堂的生活条件和六国饭店的自然是没有办法比了,原先那些穿着打扮都很好的服务员一下子变成了我方的便衣队,这些战士都穿粗布衣服和布鞋,说话声音大,走路脚步重,柳亚子心里感觉受到了轻慢。
尤其令他难受的是,当时毛主席在双清别墅接见了李济深、蔡廷锴、傅作义这些人,却一直没有接见他。在柳亚子看来,自己和共产党关系那么好,合作的历史那么长,怎么会不如这些“反革命”呢?如今他们成了座上宾,受到毛主席接待,自己却被冷落在一旁,柳亚子于是大发牢骚,说什么“早革命不如晚革命,晚革命不如不革命,不革命不如反革命”,闹了一阵子脾气后,他又说毛主席和周副主席再不理他,他就要去“跳昆明湖”,要“吊死在益寿堂”了。
可是当时毛主席和周总理的工作是何等忙碌,既要准备和谈,又要筹备新政协,这两件大事都事关全国的走向,怎么可能因为柳亚子一个人而耽误?有一天,柳亚子点名要吃炒扁豆角和鲜黄瓜,管理员跑遍了北京,都没有找到这两样菜。回去之后管理员告诉柳亚子,这两道菜都是六七月的,而现在才四月,他跑遍了也没找到,他料想柳亚子能够理解,谁知柳亚子却批头给了他一耳光。
这一耳光,惊动了李克农,惊动了周总理,也惊动了毛主席。
4月下旬,随着和谈破裂,周总理有了时间,他给高富有队长打电话,向他认真详细地确认了事情的经过,然后便提出要宴请柳亚子。在宴会上,周总理先是举杯向柳亚子道歉,说自己事务繁忙,没有能够及时去拜访他,请他谅解。接着,周总理又向他通报了和谈破裂和渡江战役的情况。最后,周总理直率地说起了柳亚子最近闹脾气,打骂管理员门卫哨兵的事情。
周总理说:“我们的同志刚进城,很多事情不明白,惹先生生气了。但是,柳先生你在这几件事上做得也过分了。我们的朱老总,职务高影响大,但他从未动过战士的一个手指头。打人在我们这里是不允许的,如果做错了,可以批评教育,但不能打人。门卫哨兵就是为了安全才设置的嘛,如果来去自如,不闻不问,谁都可以进进出出,那设置门卫哨兵有什么用?这是他们的职责,我们应该理解。不仅是柳先生,我也遇到过这些情况,陈毅、彭真这些同志还有一些党外的朋友都遇到过,我们应该尊重他们的工作。”
“至于投湖上吊,那更不对了。眼下新中国百废待兴,我们还希望有更多的朋友投身祖国的建设事业。考虑到柳先生年事已高,我们遇事不敢轻易打扰,可能造成了一些误会。其实,没有参加新政协的筹备,不一定日后不会再政府安排职务,这一点请柳先生把目光放远,今后有的是重要工作去做。”
说完这番话后,周总理和柳亚子握了握手,说自己有急事要离开,请邓颖超代自己陪同,随后就离开了。
这件事传到毛主席那里后,毛主席让秘书田家英送来一封信,内容是一首七律诗《和柳亚子先生》,其中两句是:牢骚太盛防肠断,风物长宜放眼量。
不久后,柳亚子也用写诗的方式表达了自己的歉意,其中两句是:离骚屈子幽兰怨,风度元戎海水量。对自己过去闹脾气进行了反思,并表达了对毛主席、周总理度量的钦佩。
柳亚子后出席第一届全国政协,并当选中央人民政府委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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