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早上穿上厚厚的大衣外套时,我摸到口袋里柔软的银杏叶子。金黄色的银杏叶,一种讲道理不会出现在广州的东西,那是我在大阪的人行天桥上摘下来的。
我提溜着便利的白色塑料袋,一蹦一跳地走下行人天桥。我看向地上的影子,那个画面,好像日剧。
我像一个名为 Kitty 酱的日剧角色,和那个平日在琶洲打工的 Kitty 身处两个世界。
2024 开年的时候,编辑部的各位约好,我们今年要多出去旅行,去感受别的生活。
今年,对于你来说,和现实世界区分度最高的一场旅行是什么呢?
今晚,我们假装不在广州,我们在柬埔寨、清迈、大阪、瑞士,还在那一场让人不想回家的旅行里。
无法呼吸的时候,
我将飞往清迈。
——米花
去清迈之前,我听过以下几种声音:
很松弛、很像广东顺德、很便宜。
但我刚到清迈的第一天,真的好失望,打了一辆出租车去民宿,路上很荒凉,杂草丛生,路边搭个棚就能成为餐馆,好像我外婆的村子。
我心想,不是吧。
清迈的灰尘弥漫程度,和广州不相上下。也许是还在发展的缘故,民宿附近充满着震天响的修路声。
我只好调整预期,以一种「在发展嘛,忍忍吧」的心态开启旅途。
幸好,我住进一个花园里,阳光会洒进来,上楼前需要先脱鞋,光脚踩在木地板上。老板是一个做咖啡的老爷爷,他会用英语一字一句,温声细语地叮嘱着,每一把钥匙对应着这个咖啡民宿的哪个门。
他说欢迎你们来泰国。
躺在与噪音相隔的花园里,对清迈的感受开始发生改变。
我发现,所有的种草攻略里,都没有提到的一件事:清迈是无烟环境。
能想象吗,原来我不用去到日本这种发达国家,不用花费高昂的旅行费用,就能体验到没有烟味的大街和干净整洁的公厕马桶。
意识到这件事的瞬间,是换民宿时,莫名打到了一辆货车,我的行李箱被丢在后面的货箱里。
还没上车我就开始绝望了,必然是一个又脏又臭的后车座无疑了。
但是没有,很整洁,车内冷气很足,有淡淡的椰子味。这样的出租车,是我在清迈的五天里,遇到的所有车的样子。
我不需要再打开车窗大口呼吸,忍受着想呕的心情一路到终点。原来车是可以不臭的,我几乎快要忘记这件事。
那时候我就决定,未来的几年,我都要到没有二手烟的地方旅行。
我成长于无烟环境,家里三代无人抽烟,学校的烟味被默契地限制在了男厕所。直到大学毕业,我才开始过上「有烟味」的生活。
我总算明白了成长的代价——原来空气并不是免费的。
从出租屋走到地铁的 400 米,路过理发店,生鲜超市、早餐店、等待接客人的摩托车,我的肺活量也许就是在这样烟雾缭绕的路途中,因为憋气逐渐变强的。
布满灰尘的清迈,无烟的清迈,没有脚印在马桶上的清迈,让我感到很奇妙。日本的无烟太昂贵,好在清迈是个平替版。
无法呼吸的时候,我将会飞往清迈。
在暹粒,
最低成本地活在美剧饱满的屁股里。
——兔人
去柬埔寨的决定很草率,只来得及匆匆翻了几个小红书攻略贴,其中有一半教我们如何避免被宰,另一半教我们如何拒绝当地人索要小费。
起飞前过海关,边检又格外嘱咐了几句要注意安全——警惕值几乎达到巅峰,第一次学会了把双肩包背在身前,随时盯紧装着现金和证件的口袋。
但很快,也第一次意识到——有时候旅行的意义,就在于亲自走过一遍,比道听途说一百遍更重要。
柬埔寨是一个活在小红书之外的国家。
有一晚,我们随机走进一家院子里长着大树的餐厅,坐在风景最好的位置,背景音乐是一首不知名的粤语歌,不同肤色的面孔散落在一起,突然感到一种久违的日常。
在国内的旅行目的地,最好的位置默认是留给打卡拍照的人的,如果既没有耐心排队,又不能在不同的镜头前处变不惊,就只能退而求其次。但在这里,风景就只是风景,不必成为某组照片的背景。
还有一晚,我们坐夜巴去暹粒,也可以在 APP 上提前购票和选座,一边是双人位,一边是单人位,界面上会显示已经选好座的乘客的性别,以便你想要和同性坐在一起。
我原本对柬埔寨夜巴的想象接近国内的火车卧铺,上车之后才发现得先脱鞋,乘务员会给你一个袋子装好自己的鞋子,床铺像大学宿舍一样,有一次性枕头和被褥,还有床帘可以严严实实地拉好。
中途醒来去洗手间,有的床帘后还亮着暖黄色的灯,脚下地面在安静地移动,像一场饱胀的梦。
因为古墓丽影,也因为物价的差异,很多欧洲人在暹粒生活,一到夜晚,每间酒吧都是满座。其中一间,音乐把我和同伴吸引进去,乐队在大厅中间放肆地跳舞,其他人围成一圈跟着摇摆。我坐在角落刚好能看到人群的背影,和牛仔裤勾勒出来的饱胀的屁股。
想起在国内时,我最讨厌的单品就是紧身牛仔裤,无论男女,如果再搭配修身上衣的话,简直就是灾难,一种精心打扮的土。但在laudry(酒吧的名字),几乎有一半人都是如此穿着,我才发现原来不是衣服的问题,而是我的日常里,只有一个又一个被办公椅压瘪的屁股和蜷缩的肩颈。
柬埔寨为游客造的梦是「及时行乐」。
只要略微搜索一下,就会意识到这是一个饱经苦难的民族,战争的遗害、脆弱的产业、贫穷的国民,很多热闹的街口,都设置有给地雷受害者的捐款点。但你几乎不会在任何一张迎面而来的脸孔上看到苦大仇深,人们活在眼下,为每一杯卖出去的酒真心实意地高兴着,摇摆着。
那些日常团成的结,也因此被衬得很小很小。
相信吧,
总有人跨过你所有的秩序敏感,
来拥抱你。
——Kitty
我想和大家分享的,不是某一个让人神往的旅行地,而是我遇到的幸福的旅行关系。
可能因为单身和稳固的朋友圈,这几年,我常常是一个往后缩的状态,我的微信首页很少弹出新的对话框,缩在独居的小房子里很安稳。
直到我去旅行。我的旅行是演唱会行程,要在大阪看 3 场演唱会。
对于我这种写过「秩序敏感的人,建议不要找搭子」的人来说,找搭子很困难,何况每天都能刷到吐槽搭子的帖子,要如何介绍自己,用 MBTI 吗?要写自己的体力上限是 15000 步且容易腰痛吗?
在我还在想象困难的时候,遇到了和我行程一样的两位搭子。
我第一次发现,原来可以有一种关系是我们从未见过,但我却想说「好久不见」。
我默默地观察着——我们有源源不断的话题和相同的兴趣,就算不讲话,也不会尴尬;我们会互相交代时间和行程,好的我们都很靠谱;有人率先暴露出了小缺点,好,这说明我们开始彼此信任了。
没有人心安理得地等另外一个人看导航,走错路的时候也笑笑继续走,把可乐洒掉先拍照,我像被无数次拍了拍肩膀,告诉我不要担心。
有一天晚上,回到酒店微信步数已经 18000 了,搭子问我,要不要去心斋桥吃拉面。
脚底发痛,如果是秩序分明的我,肯定选择舒适地躺在酒店里,可是那天,我在脚上贴上了 4 片休足时间,冲出了房间,发现对方膝盖上也贴着休足时间。
原来,晚上 9 点的淀屋桥站,会吹华夫饼味道的风,凑起来快 100 岁的我们蹲在街边拍搞笑的照片。一边散步一边唱着喜欢的歌,一边聊着喜欢的人。大阪的风穿进我的大衣里,加深了这些记忆。
那些时刻,我真的被抽离出了现实世界,没有 30 岁怎么办的焦虑,最在乎的事情是能不能让我抽到喜欢的小卡。
或许演唱会旅行就是这样悬浮,我在这里遇到了 70 岁有漂亮白发的奶奶,她抱着自己厚厚的小卡册像传家宝一样炫耀。我们没有职业,身份,年龄,更不关贫穷还是富有,我们只是一群幸福的看演唱会的人。
曾经秩序敏感的我,为了确保自己的舒适,处处维护自己建立的规则。但有一些幸福,是打破规则之后才能获得的奖励。我的上限不是微信步数 15000,可以是 28000,只要和喜欢的人在一起。
旅行结束的前一天晚上,我们吃完烤肉,去赶末班地铁,但话还没有聊完,站在地铁口的分叉路口聊天,直到最后的期限。
我看了一眼她们的背影,心里默默地想,我们什么时候,才可以从搭子变成彼此的朋友。
但此时我已经有了答案,约好下一次见面的我们,已经是朋友了。
最后的旅行碎片,
想提醒你多休息。
——来自 Blake
今年的旅行,最让我感到真正到了另外一个世界的,是在瑞士。但我想说的,不是那里的风景,而是遇到的在那里定居的中国人。
其中一位说,自己以前在西安生活,刚搬到瑞士那会儿,最不适应的是周末的「休息制度」。有一次,他周末在阳台洗衣服和晾衣服,立刻就被邻居警告了:今天是休息日,你必须休息。
当然,如果你在屋子里进行可能产生噪音的家务劳动,比如擅自打开洗衣机,吸尘器,很可能也是不允许的。因为那可能会打扰别人休息。
这是一个尊重「休息权」的国家。
我和朋友瑞士街头散步,刚毕业的瑞士女生说,现在的趋势是年轻人宁愿打零工,已经不愿意 5 天连续工作了。
编辑部里面,今年,是我逃离到了最远地方。收集到这些见闻,时常感到心情复杂。是羡慕吗?好像也不是,羡慕只发生在一些,我认为可以短期实现的事物上。
还记得,在瑞士伯尔尼拍下阁楼外的蓝天时,编辑部发来一整串感叹号。感觉要戳破屏幕,站在我身边尖叫了。
分享到这里,又忍不住期待起来,希望明年大家真的可以一起站在欧洲的某个旅行地,然后放声尖叫吧。
你也要去到你想去的地方哦,各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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