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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院里的一棵石榴树,主干不高,冠幅也不大。然每至深秋,树冠上总能结出二三十个咧开嘴的石榴。冰糖心,不仅好吃,还好看。很让我开心。

然而,最让我开心的,不是其形好看其果好吃,而是我此时就像当上了“组织部长”。树上的根根枝条,就似下辖的大小官员,其升、黜、去、留,任由我手持断枝剪一挥而就,何等威风!

深秋已过,枝头上最后一拨秋叶已随风飘落,树干上只剩下一蓬高高低低散乱无章的枝条。早饭后,天气晴好,阳光送来阵阵暖意。我手持断枝剪,缓缓走向石榴树。开启了一年一度的“组织部长”履职之责。

从哪下剪呢?

最容易下手的,当是那些病枝、枯枝、弱枝、冗枝、下垂枝。它们有的自甘堕落,有的抵御不了病虫害的侵扰,都已没有了活力,担当不了结果的大任。断枝剪毫不犹豫地一阵咔咔作响,剪响枝落,拥挤一团的树冠顷刻间有了一些通透。

最让我痛下杀手的,是那几根高高在上的直立枝条。只见其出尽风头,从未见结出果实。徒有外表,要它何用!咔咔咔!几根光鲜高挑的徒长枝渐次随风落地。

最让我不忍下手的,是那些前端还戴着果蒂的枝条。从孕育花蕾,到挂果成熟,聚天地之精华而不自留,受百日之煎熬方成“正果”。我眼瞅着它们遭风雨,忍酷暑,每天负重坚持,腰身渐弯。现卸磨杀驴,怎忍轻易下剪?我持剪背后,踱着方步,踌躇再三,决心难下。转念一想,又自言自语起来:老兄啊,你已功德圆满,风光过了,焉能一直将“勋章”悬挂枝头居功自傲?“长江后浪推前浪”,对不起,为了发展大计,还是让贤吧!

最让我为难的,是主枝上那些新长出的相距不远、方向一致、齐头并进又强弱难分的枝条。它们又让我围着树冠踱起了方步。有时左踱一圈,不行!再右转一圈,还是难以下剪。斟酌再三,不得不再做思想工作:没办法啊老兄,大到一国家,小到一团体,机构不宜重叠设置,总要讲求总体架构啊。为了树冠匀称完整,更好地吸收阳光,均布挂果,我只能忍痛割爱了!说完,左手护着一根位置适中、长势健壮的枝条,右手持剪对着其余的平行枝条又是一阵咔咔作响。嘴里还在不停地嘟囔:即使是能臣想干事,也不能都挤在一棵树上吊死啊,另谋高就吧!

通过一个时辰的捯饬,我这个“组织部长”履职完毕。再看整个石榴树,像是一个臃肿的病人卸去了满身的赘肉,立显清爽,干净,匀称,通透,变得活力四射。尽管还是寒意袭人的季节,这些精干的枝条似乎已早早从冬眠中苏醒,即将吐出翠绿的嫩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