叠纸游戏的“技术惯性”陷阱。
作者|周立青
编辑|杨舟
12月6日，叠纸创始人姚润昊在公司内部发布了一封致全员的信件，信中提及“《无限暖暖》首日流水大大提高了公司游戏首日流水记录”“PC+PS端流水占比高”。
此信一出，便在网络上引发质疑。综合玩家在社区以及各大社交平台对游戏的反馈，不难揣摩出这封内部信的弦外之音——移动端流水排名低于预期，PC端成绩尚可。
12月5日，叠纸旗下《暖暖》系列的第五部力作《无限暖暖》正式公测。作为首款将开放世界与换装玩法融合的游戏，《无限暖暖》自筹备阶段起就赚足了眼球。早在上个月中旬，全球预约数量就突破3000万，而在12月3日开放预下载时也登顶了34个地区的APP Store免费榜。
但游戏正式上线后，据七麦数据监测显示，《无限暖暖》在国区App Store游戏畅销榜首日的最高名次仅为第13名。不过从官方信息看，《无限暖暖》全球下载量成功跨越1000万量级。DataEye预估，该游戏上线首周在五个海外市场的双端总收入可达3071.6万元，总流水大致在4200万上下。
尽管下载量与收入数据乍看之下还算亮眼，但深入体验便会发现，除了PC端凭借虚幻引擎5展现出细腻的画面效果外，移动端的优化极差，“卡顿”与“优化欠佳”成了玩家们的高频吐槽词汇，大世界探索更是让多数玩家感到索然无味。
复盘叠纸一路走来的历程，不难察觉这家公司始终在凭借技术优势“走捷径”。创业初期，叠纸瞄准换装手游市场的空白，凭借领先同期flash换装游戏的移动端技术呈现，成功进入大众视野；而后大胆从2D向3D转型，《闪耀暖暖》凭借3D技术的惊艳视觉效果又大赚一笔。
如此一来，也就明白为何明知虚幻引擎5在移动端的优化难题重重，叠纸依旧执意选用。然而，叠纸却忽略了技术适配的关键问题。不顾技术短板，强行上马虚幻引擎5，甚至在优化尚未到位时就仓促推出半成品的决策，背后是叠纸陷入“技术惯性”陷阱。
01移动端没有画面，PC端只有画面
“《无限暖暖》你敢直视移动端玩家的眼睛吗？”
《无限暖暖》上线不久，社交平台上就有很多玩家晒出了移动端和PC端的画面对比，并表达了强烈的不满。
辛黎作为《暖暖》系列的老玩家，从《暖暖环游世界》就一路追随，氪金无数。“我玩的是移动端，并且第一次接触开放世界类的游戏，闷头玩了几天后上小红书一看天都塌了”，辛黎发现，移动端和PC端画面相比相差甚远，不看其他玩家的分享，她根本不知道很多场景都有大片的花海，也不知道暖暖的服装做的那么精细。
事实上，公测当天，“无限暖暖 配置”的词条就蹿上了热搜。核心玩家们纷纷焦虑：“这配置要求是不是有点高了。”PC端凭借画质收获一波好评，玩家在画面方面有不错的体验，但这并不意味着玩家的整体体验感很好。
开放世界的玩法吸引了很多非《暖暖》系列粉丝前来尝鲜。其中不乏有被暖暖圈粉，苦肝游戏的玩家，有相当一部分用户反馈：画面确实细腻，服装、场景都是细节，但内核空洞无趣，操作上也相当奇怪。
在关于操作的诸多讨论中，游泳和攀爬这两项操作的争议热度颇高。有玩家直言：“这款游戏显然缺乏开放世界的精髓，既不能游泳也不能攀爬。”
在《无限暖暖》中，主角暖暖“沾水即死”，暖暖下水瞬间黑屏的操作令人咋舌。至于攀爬功能，目前仅推出了攀爬套装，让玩家们不禁猜想未来是否会推出游泳套装。不过，辛黎表示担忧，倘若将这些基本操作设定为后续玩家需通过特定方式获取的内容，恐怕会导致大量玩家因不满而退出游戏。
另一些玩家则为《无限暖暖》打抱不平，他们认为将攀爬和游泳视为开放世界的必要条件无异于吹毛求疵，游戏机制的不同决定了各自的特点，“《赛博朋克2077》也无法直接爬楼，《刺客信条》也仅限于在有抓手的地方才能攀爬”。更有玩家提出，《无限暖暖》的核心玩法在于平台跳跃，水和石头都是游戏中的障碍物，若都能直接通行，则跳跃玩法没有任何意义。
从技术层面分析，业内人士表示，“无法攀爬和游泳的最大障碍在于其换装系统，一般的开放世界游戏角色通常只有1-2套衣服，针对不同皮肤单独进行攀爬和游泳的优化工作量还算可控。而暖暖拥有海量的服装，若要实现攀爬系统，则需要对每一件服装进行细致的优化，以确保不会出现穿模现象，无疑是一项大工程。加之采用虚幻引擎5，角色衣物运动会进行实时布料解算，注定了无法承载大幅度的动作。”
基于游戏体验的角度而言，若仅以“主打平台跳跃玩法”为由，为《无限暖暖》不能游泳、攀爬开脱，实在有些难以服众。毕竟，仅有平台跳跃玩法，在开放世界设定下显得太过乏味。且对于移动端用户而言，连续的跳跃操作极易卡手，影响游戏体验。不过，开发团队受限于换装系统背后庞大复杂的技术难题，即便知晓玩家诉求，也难以在短期内攻克并实现这些操作。
02破圈失败
对于《无限暖暖》，叠纸显然有自己的野心。为吸引非核心玩家，打出“开放世界”这张牌，试图将换装与大世界探索两大元素进行融合。
在市场推广前期，叠纸下足功夫。在社交媒体平台，叠纸投放了海量以开放世界美景、新奇冒险为主题的宣传视频。视频中展示了《无限暖暖》中广袤的草原、皑皑的雪山、幽深的峡谷等壮丽景观，以及主角暖暖在其中冒险的精彩片段，成功吸引了不少从未接触过叠纸游戏的新玩家。
但遗憾的是，新玩家中很大一部分人表示在试玩之后，还是选择了卸载。资深玩家兼从业者曼妮感慨：“既然它贴上了开放世界的标签，瞄准的群体自然包括喜欢这类玩法的玩家，这类用户玩过的开放世界游戏有很多，而《无限暖暖》给出的开放世界其实是很难满足他们的胃口。”
被《无限暖暖》开放世界宣传所吸引来的非核心玩家，大多是开放世界游戏领域的老手，像《塞尔达传说：旷野之息》《原神》已经成为他们衡量同类游戏的标杆。当他踏入《无限暖暖》的世界准备开启冒险时，却发现玩法粗糙、简陋，与宣传中所描绘的宏大冒险相差甚远。解谜环节缺乏创意，战斗系统单调乏味，地图探索空洞无趣，种种问题让他们很快失去耐心。
拿森林区域来说，《塞尔达传说：旷野之息》中玩家可以自由探索森林，森林中栖息着神秘生物，玩家需要巧妙的探索技巧才能发现它们的踪迹；还有隐藏在深处的古老神庙，每一座神庙都设有独特的谜题。
反观《无限暖暖》的森林区域，除了分布着几个外观几乎一模一样的采集点，玩家所能做的仅仅是机械地采集一些用于制作服装的普通材料，几乎没有任何意外之喜或深度挑战。
“希望暖暖知道，一旦我打开电脑，质优价廉的游戏就多了。”一位开放世界资深玩家在体验过《无限暖暖》后表示。
在探索大世界的操作层面，更是让非核心玩家们诟病不已。《无限暖暖》主打平台跳跃玩法，但跳跃失误率极高。曼妮表示：“就我体验而言的话，跳跃设计的容错率低、手感差，导致用户在玩的时候经常会因为一点点操作不到位就‘死掉’，整个过程几乎没什么正反馈，很容易玩着玩着就像很多网友说的一样‘红温’了。”
糟糕的操作体验让用户开始质疑叠纸在玩法打磨上的专业性，认为其过于急于求成，没有扎实做好游戏开发的基本功。原本清晰明确的女性向换装市场定位也变得模糊不清，陷入了一种尴尬的境地。
“《暖暖》系列都是换装游戏，我作为一个对换装游戏相对感兴趣的玩家，《无限暖暖》并不能让我很好的感受到换装游戏的乐趣，目前强行把换装玩法跟大世界探索结合起来带给玩家的感受就是效率低。”曼妮作为对换装游戏感兴趣的玩家，表达了自己的不满。
对于核心女性向玩家而言，她们多年来与叠纸的《暖暖》系列相伴成长，对换装玩法的热爱与执着根深蒂固。在以往的游戏中，玩家能够沉浸在搭配的乐趣之中。而在《无限暖暖》中，换装带来的纯粹乐趣被严重削弱。
原本打开游戏就能快速进入换装世界，但在《无限暖暖》中，大量的时间被强制分配到了大世界探索任务上。为了获取某件服装所需的特殊材料，玩家不得不投身于开放世界的冒险之中。这意味着玩家要在广袤且复杂的地图里长途跋涉，翻山越岭、穿越峡谷，甚至还要应对突如其来的战斗。再加上部分核心玩家难以适应的操作，原本流畅沉浸的换装体验被切割得支离破碎，玩家们的抱怨声也就不难理解了。
03陷入“技术惯性”陷阱
回溯往昔，叠纸游戏的起步阶段极具开创性。彼时，动作、角色扮演、策略等品类在手游市场中占据主导，叠纸游戏却独辟蹊径，精准锚定换装手游，以一款2D换装游戏《暖暖换装物语》切入。尽管受限于当时相对初级的技术条件，但凭借稀缺性和独特性仍然收获了不少女性玩家。
2013年，叠纸游戏发布了系列第二作《暖暖环游世界》，这是中国第一款进入主流视野的换装手游，也是国产女性向游戏的代表作之一。
2015年，叠纸游戏推出了《暖暖》系列的第三代作品《奇迹暖暖》，这款游戏在玩法上延续了《暖暖》系列的核心——换装搭配，受到玩家的喜爱，累计注册用户已过亿，暖暖逐渐成为具有全球影响力的游戏IP。
随着技术的迭代，2019年，叠纸游戏推出了次世代3D手游《闪耀暖暖》，这款游戏在发行当日就登顶App Store下载榜首，成为了女性向换装游戏的又一标杆之作。甚至因为首日涌入用户太多导致炸服，并且在后续较长时段内，《闪耀暖暖》始终稳坐女性向手游的头把交椅，叠纸游戏也因技术革新带来的红利，在市场竞争中成功站稳脚跟。
然而，当《无限暖暖》上线，《暖暖》系列从箱庭走向开放世界时，尽管这款游戏获得了IGN 9分的高分评价，但诸多问题纷至沓来。叠纸似乎陷入了一种“技术惯性”的泥淖。
叠纸在该游戏的技术选型上，执意选用虚幻引擎5。这就导致移动端优化成为《无限暖暖》的一大顽疾。虚幻引擎5拥有强大的性能，能够营造出电影级别的光影效果与细腻逼真的材质质感，叠纸意图借此延续此前凭借技术领先抢占市场份额的成功范式，期望依托虚幻引擎5的渲染能力，让《无限暖暖》在画面呈现上更极致，进而吸引更多玩家。
然而，叠纸忽视了一个关键的现实：旗下游戏的核心受众群体多为移动端玩家。
叠纸在选择虚幻引擎5时似乎并未充分考量移动端硬件的适配性难题。要知道，像《堡垒之夜》之所以能够相对流畅地运用虚幻引擎5，得益于其与Epic同属一家，开发团队能够深入洞悉引擎底层架构，依据移动端特性进行精准优化。但叠纸并不具备此天然优势，这就导致在实际游戏体验中，一系列弊病接踵而至。
在移动端运行《无限暖暖》时，卡顿、闪退等现象屡见不鲜；玩家操控角色移动时，画面时常出现短暂停滞；短时间游戏过后，手机发热发烫，部分玩家还担忧手机电池会因此受损；游戏的加载时间冗长，每次进入新场景或是切换地图，玩家都需等待很久。上述问题对于追求碎片化娱乐的移动端玩家而言，无疑都是考验。
虚幻引擎5固然能够带来更大的想象空间，但显然不是《暖暖》系列的解药。移动端优化差，众多玩家在屡次受挫之后，无奈选择放弃，无疑是叠纸过度聚焦技术领先、忽视优化平衡所酿成的苦果。
叠纸似乎一直在做第一个吃螃蟹的人，但从《无限暖暖》来看，似乎还不具备“吃饱”的能力。
（文中人物为化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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