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资治通鉴》秦纪三
秦二世皇帝二年(癸已,公元前208年)
【原文】(可跳过看译文)
吴叔围荥陽;李由为三川守,守荥陽,叔弗能下。楚将军田臧等相与谋曰:“周章军已破矣,秦兵旦暮至。我围荥陽城弗能下,秦兵至,必大败,不如少遗兵守荥陽,悉精兵迎秦军。今假王骄,不知兵权,不足与计事,恐败。”因相与矫王令以诛吴叔,献其首于陈王。陈王使使赐田臧楚令尹印,以为上将。
【译文】
吴广率军围攻荥陽,秦朝李由为三川郡守,固守荥陽,吴广不能攻下。楚将军田臧等便相互商议说:“周文的军队已被击败了,秦兵很快就会到来。我们围攻荥陽城不下,秦军一到,必将大败我军,不如留一小部分兵力围守荥陽,而调动全部精兵迎击秦军。但现在代理楚王的吴广自高自大,不懂得灵活用兵,不值得与他谋划对策,否则恐怕会坏事。”因此就一起假传楚王陈胜的命令杀掉了吴广,又将吴广的头颅献给陈胜。陈胜派使者把楚令尹的官印赐给田臧,并任命他为上将军。
【解析】
陈胜自称楚王后,让吴广做假楚王(代理楚王,可以理解为二把手)。然后就是四下派兵攻略地方。材料中周文(周章)这一路已经失败,周文也自杀。因此章邯大军距离荥阳吴广军队的位置不过300里不到,按照每天30里计算,10天就能到,如果强行突击,可能5天不到就能和吴广军队接触。
所以此刻从环境上来说,吴广所部情况危急。但是吴广围攻荥阳不下,如果等章邯大军到位,里应外合,吴广军必败。这里不去过多讨论为什么田臧要杀吴广,关键点在于田臧是怎么杀吴广,以及陈胜对田臧杀吴广之后又做了什么。
田臧怎么杀吴广?
1.数罪行
这个不用多少说,田臧杀吴广之前列数了吴广的罪行。“今假王骄,不知兵权,不足与计事,恐败。”但是细细地想,这些都不足以成为田臧杀吴广的理由。骄傲了,膨胀了,不知道带兵,没得商量,怕失败,然后就把吴广这个上级给宰了?这些罪行站不住脚。
2.借名义
田臧或许也知道站不住脚,所以他用了陈胜的名义。假借,记住是假借陈胜的名义杀了吴广。这样就让自己的行为合法化了,至少是在表面上。也确保在杀了吴广之后,田臧能够控制住局面。如果他没有用陈胜的名义,杀了吴广这等于犯上作乱,手下大军未必会跟着他继续干。当时的情况和项羽杀宋义很像,但是又不一样。
项羽杀宋义并没有借用楚王的名号,而他之所以能够在杀掉宋义后依然控制住部队,很大程度上这些军士对项羽认同度更高,以及之前宋义作死失去了军心。
3.向上报
当田臧杀了吴广之后,立即把人头送给陈胜。一方面是表示吴广已经死了,另一方面是给陈胜汇报。这个动作,反过来就是说明之前的确是陈胜命令他杀吴广的,否则不会如此送人头给陈胜复命,是做给别人看的。
那么陈胜见状如何反应的?
1.不承认不反驳
在见到吴广已死,脑袋还送过来后,陈胜一定是心里面很不爽。但是不管是《资治通鉴》还是《史记·陈涉世家》中都没有记载陈胜对这件事的表态,既没有明确说这件事是他让田臧做的,也没有说没让田臧杀吴广。因为这件事情不好表态。
如果陈胜说,是他下令的。现在暴秦尚未诛灭,就开始屠戮大将,其他人会怎么想?谁还会为陈胜卖命?如果陈胜说,这个不是他下令的,是田臧自作主张。那么一方面暴露出陈胜对下面部将控制力薄弱,整个队伍一盘散沙,人心乱。
另一方面,田臧的操作直指就是陈胜授意,现在陈胜却说不是他下令的,这就显得陈胜没有担当,让下属办事,事后甩锅给下属。这样更造成陈胜团队内部离心离德。所以,陈胜不表态是最好的选择。
2.册封
如果陈胜不表态,或许事情也就这样。但是陈胜接下来的动作比表态更糟糕,却也是无奈之举。陈胜册封田臧为楚(陈楚)国令尹、上将军。令尹相当于宰相,上将军相当于全国军事最高长官。
如果放在平时,这个人事动作也就这样。但是田臧刚杀了假王(代理楚王)吴广,陈胜就这样册封他。这在旁人看来,其一,田臧杀吴广就是陈胜下令的。其二,这个封赏就是对田臧的奖励。
不过实际上,陈胜如此选择是无奈。
首先,作为这支部队的最高长官吴广已经被田臧杀了,现在田臧是最高长官,并且已经是既定事实,不管陈胜是否承认都这样。其次,如果陈胜要杀田臧,那么田臧必定带着这支部队叛变。最后,既然田臧已经杀了吴广,那么只有将错就错,册封田臧稳住他,让他继续控制这支部队听从陈胜的命令。
为什么说这陈胜这个册封的动作很糟糕?原因有三点。
第一,田臧假传陈胜的命令,陈胜不处置他,反而加封田臧,其他人会不会有样学样也学着假传田臧的命令。
第二,田臧下克上杀了自己的长官。不管田臧的理由是否正确,田臧是下属,吴广是他的上级。现在下属弄死上级,坏了规矩,陈胜不处置,反而加封,那么是不是可以说其他人也可以如此,搞死自己的上级以此来上位?
第三,陈胜的册封,默认了杀吴广就是他下令的,虽然没说,册封的动作已经说明。陈胜团队人心崩溃不可避免了。
所以面对这种下克上的局面,尤其是下属阴招把上级领导拉下马,要考虑3个问题。
其一,处置方法,不会给其他人起个坏头、坏榜样。
其二,对于内部团队的控制权依然在手。
其三,对自身威望的损伤控制在最低。
或许陈胜可以这样做。
第一,在收到吴广的人头后,立即派人持陈胜军令进入田臧军中,准备夺取兵权。
第二,当众宣读吴广罪证,不追究家人。
第三,让田臧等人立即回到陈胜大营另有任用。
第四,安排田臧等人到其他战线,让其战死给予殊荣。
总而言之,千万不能让别人有,田臧这么做不但没有处罚反而还能加官晋爵这种感觉。
【启发】
从人性的角度来考量,绝大多数员工都想往上爬。
有的靠能力,让老板觉得他更合适。有的靠领导犯错,自己出马挑大梁挽回局面。有的靠拍马屁拉关系,让自己成为心腹。有的就靠给领导挖坑,把领导拉下马。
对于前三个不多说,对于最后一个,老板不管如何,这种人不但不能用,反而还要清除出公司。因为一旦你用了这种人,给其他员工传递的信号就是,只要你把你的领导拉下马哪怕阴招都行,你就能上去。
这公司内部还能有安生日子?
恐怕都在勾心斗角想法做拉自己领导下马。
这种公司还能好?
今天他敢拉领导下马,明天就敢造你老板的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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