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58年8月23日下午5点钟,福州军区副参谋长石一宸,在厦门云顶岩指挥所收到了一道“一级战备”的命令。
这道命令让他做好准备,下午5点半准时向金门岛开炮。
此时,福建前线的所有炮兵部队早已做好战斗准备:
28军负责指挥的“莲河炮群”17个炮兵营,主攻大金门;
31军负责指挥的“厦门炮群”15个炮兵营,主攻小金门;
6个海军海岸炮兵连,全部瞄准料罗湾,准备封锁海面上一切船只。
5点30分,石一宸终于听到了他期盼已久的那一道命令:“开炮!”
顿时,459门早已瞄好各个方位的大炮同时发出了咆哮。金门岛的上空,数万发炮弹如暴雨一般,倾泻下来,天崩地裂,地动山摇。
这就是历史上著名的炮击金门事件。
为什么当时的高层要做出炮击金门的决定?
这背后有哪些不为人知的原因?
以及这次炮击最后带来了什么样的结果?
一、风起云涌的国际背景
1958年2月份,在埃及总统纳赛尔的领导下,埃及先后与叙利亚和也门合并,成立了“阿拉伯联合共和国”,共同对抗西方殖民势力。
到了7月14日,伊拉克青年军官卡塞姆突然率部队发动政变,一举推翻了亲美的费萨尔王朝。
在亲美政权被推翻后,原本就已出现反西方情绪的约旦,黎巴嫩等国家更是群情激愤,有些坐不住了。
眼看着原本由西方控制的中东将一夜变天,美国将第六舰队开进了波斯湾。而在此之前,美国已经直接出兵黎巴嫩,英国则出兵约旦。
中东地区一时间成为了世界的焦点,西方阵营的各种大动作,自然引起了东方阵营的不满。
1958年5月17日,北京50万群众涌上街头进行集会,声援阿拉伯世界对抗西方的行动,高呼‘美军滚出黎巴嫩’”。
第二天《人民日报》头版刊登文章,题目是:“六亿人民同中东人民站在一起”。
而就在《人民日报》刊登声援文章的这一天晚上,中南海召开了一场紧会议,参会人士有中央军委、总参谋部、空军和海军的负责人。
会上,毛泽东这样说:
“世界上有一个地方叫中东,最近那里很热闹,搞得我们远东也不太平;人家唱大戏,我们不能只做看客。我们不能只是在道义上支援中东人民,还要有实际行动。”
这场会议最后作出了炮击金门的决定。
二、金门岛
金门岛,位于台湾海峡西面,面积151.65平方公里,人口约10.54万人。与中国大陆最近的距离仅仅2.3公里,离厦门也只有10公里。
1949年,国民党退到台湾,中国人民解放军三野第十兵团于10月下旬发起过“金门战役”,试图一举解放金门。
但那场战役却因为种种原因,成了解放战争时期解放军遭受的罕见挫折:率先登岛的28军三个团9000余人,因为后续数万部队无法登岛激战三昼夜,孤立无援几乎全军覆没。
“金门战役”之后,蒋介石把金门和马祖看做是“反攻大陆”的重要桥头堡。
为此,国民党在金门岛上设立金门岛防卫部,总司令为当时的国民革命军二级上将胡琏,下辖六个步兵师和特种兵部队,共计8.5万人,其中含31个炮兵营共380门火炮。
对于蒋介石来说,如此重要的地方,让胡琏来驻防。
那么胡琏是何许人也呢?
胡琏毕业于黄埔军校第四期,属陈诚的土木系,与胡宗南并称“二胡”,胡宗南号称是“西北王”,胡琏号称“金门王”,但在蒋军中有这样的说法:“十个西北王,抵不上一个金门王”。
1958年“中东事件”爆发,蒋介石意识到大陆方面可能会在台湾海峡采取动作。据情报显示,7、8月份最有可能是大陆对金门“动手”的日子。
为此,蒋介石开始对金门岛上增兵,并要求金门守军加强警备。
到了1958年7月底,金门岛上的国民党守军已达10万人,是当时台湾国民党军队总数的三分之一。
虽然说,台湾方面已经预感到大陆准备对金门有所动作,但是他们吃不准两点:
第一大陆什么时候会动手?
第二谁来指挥这场大动作?
三、谁来指挥这场战役?
1958年7月中旬,是台风的季节,正在福州布置防汛工作的叶飞,接到了一个电话。这个电话是从北京打来的保密电话,必须要叶飞本人亲自接听。预感到会有大事发生的叶飞,手上全是泥土都还来不及清洗,马上就抄起了电话,电话是总参谋部作战部长王尚荣打来的。
王尚荣告诉叶飞:中央已经决定,要在近期炮击金门,由他负责指挥。
叶飞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还不太相信,一方面自己只是政委,现在已经主抓省委的工作了。
另一方面,福州军区的司令员是韩先楚,作战应该由司令员来指挥才是。
王尚荣知道叶飞有疑问,直接告诉他,这是毛泽东亲自点的将。
为什么要让叶飞来指挥这场战斗呢?这里面有几个原因:
第一、福州军区的司令员韩先楚,因为得了急性肺炎,当时正在北京304医院接受治疗,指挥不了。
第二、叶飞原来担任过福州军区司令员,当年那场惨痛教训的“金门战役”的指挥,正是他叶飞。
这次,毛泽东要给他一个雪耻的机会!
四、什么时候开打?
作战的指挥官已经确定,那么什么时候开打是个问题。
自从作战命令下达之后, 福建省各地的32个炮兵营共459门大炮,五天之内全部进入阵地;12艘停在上海吴淞港的鱼雷快艇,放弃走海路,由火车专列直接运到厦门;520架战斗机从四面八方赶来,全部集结厦门。
7月27日,厦门沿海一带的作战部署已经全部完毕,叶飞正在等待开炮的命令。
可是,北京却迟迟没有声音。
为什么一直没有下达具体的作战时间?
因为高层有顾虑。
8月20日,已经焦急等待了快一个月的叶飞,突然接到了北京来的电话,毛主席要见他。
叶飞立刻搭乘空军运输机飞往北戴河,并在第二天见到了毛泽东,当时彭德怀、林彪、王尚荣也在场。
叶飞把金门炮战的部署和打法一一作了汇报,毛泽东听了之后问他:“用这么多炮,会不会打死美国人?”
叶飞如实回答:“肯定打得到啊,主席。”
面对叶飞的回答,毛泽东沉默了很久,过了好一阵才问了一句话: “有没有可能不打到美国人?”
叶飞回答:“主席,这是无法避免的。”
毛泽东随即就让叶飞去休息,这场会议并没有得出结果。那一晚,叶飞彻夜难眠,他走到院子里散步,发现毛泽东屋子里也亮着灯。
第二天,会议继续进行。
叶飞得到了毛泽东斩钉截铁地回复:“就照你们拟定的计划吧!”
不过,让叶飞暂时不要回福州,而是留在北戴河,用电话指挥。
最终,开炮的时间定在了1958年8月23日下午5点30分。
为什么会选择5点30分这个时间呢?
因为这个时间,金门岛上的国民党守军正好是用晚餐时间,精神上会比较松懈。
“开炮”命令下达后,早有准备的解放军459门大炮一共对金门进行了三波的炮击:
第一波代号“台风”,持续时间15分钟,覆盖金门岛全部岛屿,最为猛烈;
第二波代号“暴雨”,持续5分钟,主要针对零星还击的国民党炮兵阵地,哪里有还击就打哪里。
第三波,故意放在晚上7点35分,打得就是以为炮击已经停止,出来抢救维修的国民党军队。
在短短20分钟内,459门大炮就发射了3万发大口径炮弹,平均每分钟发射1500发炮弹,总共有600吨钢铁倾泻在了金门岛上。
这种炮击的猛烈程度,超过以往任何一次炮击,也彻底震慑了金门岛上的国民党守军。
8月23日炮击开始后,中国人民解放军随即开始对金门岛进行全面封锁:不仅每天万炮齐发,先前运送到的鱼雷艇也主动出击,开始攻击国民党的军舰,而520架战斗机轮番起飞,经过与国民党空军激烈的空中较量,牢牢掌控了金门岛上空的制空权。
10天之后,金门岛已完全被封锁。
尽管金门岛一直被国民党说成是“独立堡垒”,但其实岛上的弹药和日常生活的给养,都是来自台湾的运送。
当炮火封锁持续了10天后,岛上已经基本弹尽粮绝,官兵的士气也极度低落。
叶飞认为,时机已经成熟了,此时发动登陆作战,金门岛唾手可得。
但是,9月3日,他接到了从北京发来的一纸命令,这道命令出乎叶飞的意料!
命令的具体内容是:“所有炮位一律停止炮击,敌方开炮也不准还击,否则以军法论处!”
五、美国插手
其实,收复金门对我们来说,不是难事,难搞的是背后的美国。
到了9月4日,金门岛的上空一片寂静。
这一天,中华人民共和国政府发表了一项声明:
中国领海宽度为12海里,一切外国飞机和军用舰船,未经中华人民共和国政府许可,不得进入中国领海及其上空。
这项声明,明眼人一眼就能看出来,这是说给美国人听的。
美国随即也发表声明,不承认中华人民共和国关于12海里的任何要求。
同日,美国国务卿杜勒斯发表“新港声明”,表示美国国会联合决议,授权总统使用美国武装部队,保护金门和马祖等有关阵地。
第七舰队立刻开进台湾海峡,第六舰队的两艘航母从中东赶来支援。与此同时,3800名美国海军陆战队队员在台湾南部登陆。
9月5日,第七舰队四艘航母共起飞战斗机141架次,其中有一架闯入中国12海里领空。
从9月4日凌晨到9月7日,炮击一共停止了三天。
头两天,蒋介石没敢下令行动,直到9月7日,他终于下定决心,派出5艘登陆艇,在美国第七舰队两艘重型巡洋舰和5艘驱逐舰的护航下,驶往金门岛,开始给岛上补充物资。
整个航行过程中,大陆一炮未发。
看着国民党开始从容地往金门岛上补充物资,此时的叶飞不是不想打,而是没接到命令。
叶飞一直在打电话向北京请示,但北京方面始终没有松口。
直到9月7日晚上,命令终于来了:“9月8日恢复炮击,而且规模要大于8月23日。”
但是,命令后面还附了一条指令:“只打台湾的舰船,不能打美舰。”
9月8日,在前一天尝到甜头的国民党舰队,再次在5艘美国军舰的护航下,开往金门补给。在驶近金门岛附近时,5艘美舰停止前进,国民党的运输舰开始向岸边驶去。
叶飞等的就是这个时间差。
数千发炮弹,瞬间从空中呼啸而至。
当炮声响起的时候,美舰立刻调转180度,退出了12海里区域,自始至终,一炮未发。
国民党6000吨级的大型运输舰“美乐”号,很快被炮火覆盖,船体断为两截,沉入海中,其他多艘运输舰也多处中弹起火。
到这个时候,大陆已经彻底摸清了美国人的底牌:就是他们不肯为台湾赔上一兵一卒。
9月15日,中国和美国开始在波兰华沙恢复大使级谈判。
美国要求中国先停火再说,而中国要求美国全部撤出台湾再停火。美国在感受到了中国方面的强硬态度后,开始向中方释放一个信号:美国愿意迫使蒋介石放弃金门和马祖,以换得台湾和澎湖的安全。
但这个方案立刻让中国警觉:如果蒋介石的军队撤出金门和马祖,那么台湾将和大陆彻底隔离,这样美国就非常容易制造“台湾地位未定”的舆论,进而在台湾驻军,台湾解放将遥遥无期。
在大陆警觉的同时,蒋介石也认识到了这一点。
在了解到美国的意图之后,蒋介石在9月29日召开新闻发布会,公开发表声明:
“金门和马祖是台湾的屏障,自动放弃这些岛屿,等于敞开门户,所以金、马地区必须固守,
哪怕是由国民党独立作战,也绝不后撤!”
美国国务卿杜勒斯斥责蒋介石不肯放弃金门和马祖是“极其愚蠢的”,但蒋介石随即约谈
协防台湾的美军驻台司令庄莱德,再一次强硬表态:“哪怕流尽最后一滴血,也绝不撤出金门。”
此时的蒋介石已经明确认识到一点:撤出金门,台湾将彻底与大陆隔离,他不愿意做那个分裂国家的千古罪人——他是坚持“一个中国”的。
既然蒋介石的底牌也已经摸清了,那么大陆方面也该有所表示了。
1958年10月6日,中国政府发出了一封《告台湾同胞书》,声明是这么说的:
“我们都是中国人,三十六计,和为上计。金门战斗,属于惩罚性质。”
通过声明,蒋介石证实了自己的猜想:大陆不会收复金门,坚持“一个中国”。
从10月6日起,厦门停止炮击7天。
但是“停止炮击”是有条件的,条件只有一个:美国军舰不准护航。
从1959年1月开始,厦门方向对金门的炮击开始明显减少,期间只有在1960年6月17日和19日两天,有过上万发炮弹规模的射击——那是美国总统艾森豪威尔访台和离台之日。
但那两次炮击其实都是都经过精心测算的,炮弹主要落在无人区和国民党炮兵阵地之间,几乎不会造成任何伤亡。
六、开启新篇章
1979年1月1日,中美正式建交,美国宣布承认“台湾是中国的一个部分”,同时废除美国和台湾的《共同防御条约》。
当天,中国政府发布《告台湾同胞书》,宣布从即日起,停止对金门诸岛的一切炮击。
历时21年的“炮击金门”,至此正式落下帷幕。
那么,这场历时21年的金门炮战会带来什么结果呢?
第一、中国不禁向台湾、美国、甚至全世界表明,不要低估中国维护统一的决心和能力,
第二,这是我们自己的事,你们不要插手。
同时这场炮击也带来了一些副产品。
据说,金门高粱酒之所以好喝,得益于当年金门岛上修筑了很多防空洞,这些防空洞能为金门高料酒提供优质的窖藏场所。
还有就是金门菜刀,我没有用过,据说非常好用,这是岛上的铁匠用当年从大陆打来的炮弹打造的,现在已经成为了当地的一个招牌了。
2018年5月5日,福建省开始向金门岛供水,从此之后,台湾人民喝的金门高粱酒,就是用大陆的水来酿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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