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去世的那一天,整个村子都安静了下来,像是被一场突如其来的暴雨浇灭了所有的声响。

屋檐下的黄纸还在飘飘荡荡,白布挂满了院子,空气里弥漫着焚香的浓郁气味。

我站在人群中,看着父亲的遗像,泪水不知不觉流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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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三,你回来得这么晚,难道不知道爸的情况很严重吗?”大哥刘志江的声音不高,却压得我喘不过气。他站在灵堂正中,脸上的皱纹深刻,眼神里是掩不住的疲惫与责备。

我低着头,没有反驳。

妻子林霞站在一旁,偷偷拉了拉我的衣角,示意我别说话。

事实上,我也没什么可说的。

父亲病重的这几年,我和妻子在城里打工,确实回家的次数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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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次打电话,大哥总是说父亲还好,没什么大问题。

可现在,父亲却静静地躺在棺材里,一言不发。

我抬头看了一眼大哥。

大哥已经快五十岁了,早早辍学回家,一直在村里种地,照顾父母。

相比之下,我和二哥刘志强都算是“逃”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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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哥在县城开了一家建材店,日子过得还算可以。

而我和林霞则在城里漂泊,日子紧巴巴的,勉强供着两个孩子上学。

灵堂里人来人往,哭声此起彼伏,只有大哥一直站在那里,像一块沉默的石头,承受着所有人的目光和压力。

葬礼筹备的事,大哥一个人扛了起来。

二哥出了一些主意,但忙着店里的生意,最后也只是匆匆赶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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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于我,手里实在拿不出太多钱,只能象征性地出了1万块。

可谁都知道,父亲的葬礼花费至少要十几万。

大哥硬是咬着牙,把自己的存款全拿了出来,还四处借了些钱。

我站在人群里,心里五味杂陈。父亲生前最疼我这个小儿子,可我却连他的葬礼都帮不上什么忙。

葬礼结束后,亲戚们陆续散去,大哥突然把我和二哥叫进屋。屋里光线昏暗,只有一盏老旧的灯泡在头顶摇晃。大哥坐在床边,点燃了一根烟,深深吸了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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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爸的事,总算是办完了。”他说,声音低沉沙哑。

我和二哥点了点头,都没说话。气氛有些沉闷,只有烟雾在房间里缓缓升腾。

“接下来,我有些话要说。”大哥抬起头,眼神坚定,“爸走了,妈以后怎么办?”

这句话像一颗石子,猛地砸进了平静的水面。我和二哥对视一眼,都有些尴尬。

妈已经七十多岁了,身体不算好,平时还要吃药。父亲在世时,大哥一直在照顾他们,可现在,父亲走了,妈的生活成了一个大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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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你的意思是……”二哥试探着问。

“我的意思很简单。”大哥掐灭了烟,“咱们三兄弟,总不能把妈丢下不管吧。我一个人能照顾到现在,但以后,咱们得轮着来。”

“轮着来?”我忍不住问,“怎么轮?”

“妈跟着我住半年,跟着你们一人住半年。”大哥直截了当地说,“不然,你们觉得该怎么办?”

我愣住了。妈来城里住?这怎么行?我家租的房子本来就小,两室一厅,两个孩子一间房,我和林霞一间,根本没地方让妈住。而且,城里的生活成本高,妈的医药费、生活费……这些都是问题。

“哥,不是我不愿意。”我犹豫着开口,“你也知道,我在城里日子不好过,房子又小,妈来了也不方便……”

“老三,你这是说的什么话!”大哥的声音突然高了起来,“妈是咱们的妈,你的日子不好过,我的日子就好过?爸的葬礼,我拿出了10万块,你拿了多少?现在连妈都不愿意照顾了?”

我一时语塞,只能低着头不吭声。二哥也有些不自在地挠了挠头,看样子,他也不愿意接这个“烫手山芋”。

“行了,别说了。”大哥叹了口气,“我就知道你们会这么说。妈还是跟我住吧,反正我也习惯了。”

他说得轻描淡写,可我心里却像被针扎了一样难受。

大哥的日子并不好过,他的两个孩子都在读书,家里还有地要种,父亲的葬礼已经让他欠了一屁股债。

可即便如此,他还是愿意扛下照顾母亲的责任,而我和二哥,却只想着推卸。

那天晚上,我躺在床上,辗转反侧,怎么也睡不着。林霞在一旁小声埋怨:“你哥真是的,什么事都要管。你们家这么多人,凭什么就要他一个人辛苦?”

“可是……”我叹了口气,“哥说得也对,妈是咱们的妈,我不能不管。”

林霞一时没了声音。我知道,她是心疼我,也心疼这个家。可我不能总是让大哥一个人承担。

第二天一早,我去找大哥。

“哥,妈的事,我考虑过了。”我站在他面前,语气坚定,“我不能让你一个人扛着。这半年,我把妈接到城里住,咱们轮着来。”

大哥愣了一下,随即点了点头,眼里闪过一丝欣慰。

后来,我带着妈回了城里。日子虽然紧巴,但一家人在一起,反倒比以前多了几分温暖。妈喜欢坐在阳台上晒太阳,孩子们放学回来,会围着她叫“奶奶”,林霞也慢慢接受了这个多出来的“家人”。

那段时间,我终于明白,大哥为什么愿意承担那么多。家人之间的关系,从来不是算计出来的,而是用心去守护的。

半年后,我把妈送回了大哥家。他看到我时,笑着拍了拍我的肩膀,说:“老三,妈跟你住得挺好呢。”

我也笑了,心里却有些酸涩。不是妈在我家住得好,而是我终于学会了,什么叫做责任。

有时候,家人之间的羁绊,就是在这样一次次的选择中,变得深厚起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