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17年,俄国发生十月革命,俄国与德国签订《布列斯特条约》,退出了第一次世界大战,列宁领导的布尔什维克建立起了苏维埃政权。以英法为首的协约国对这个红色政权十分仇视,他们纠集了14个国家的三百万军队进行武装干涉,还支持帝俄将领高尔察克和邓尼金率领的白卫军向苏维埃政权发起进攻,企图将其扼杀在摇篮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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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本是干涉国中出兵最多的国家,他们派出八万大军占领了俄罗斯远东地区,并企图将这里长期霸占。

到1920年,苏俄红军击退了干涉军的侵略,粉碎了高尔察克白卫军的进攻,逐渐在内战中控制了局面,苏维埃政权得到巩固。眼看武装干涉无望成功,列强开始转变态度,解除了对俄国的封锁,各国也纷纷承认了苏维埃政权,干涉军陆续撤离俄国。1920年3月以后,远东地区的外国武装力量都已撤出,唯独日本拒绝撤军,还大力清剿当地的游击队,试图巩固占领,将这里变成日本的殖民地。日本占领军军纪很差,不但经常在周边抢掠,还大规模奸淫当地妇女,导致性病蔓延,这更激起了当地人民的仇恨,他们与日军和日本侨民的冲突频繁发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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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东地区虽然名义上在日军和其支持的白军控制下,可那里活跃着多支游击队,他们非但没有被日军剿灭,反而规模和声势越来越大。

1920年1月,黑龙江上的港口城市尼古拉耶夫斯克被4000名游击队包围。这里自1918年起就被日军第14师团一部占领,当时城里有350名日军、450名日本侨民、300名白军和15000名俄国平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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围困尼古拉耶夫斯克的游击队是一支无政府主义武装,指挥官是雅克夫•特列皮斯特恩。在当时的俄国战场上,除了红军和白军还有无政府主义者领导的武装力量,由于他们打着黑色旗帜,所以也称黑军,特列皮斯特恩的游击队就是一支黑军。无政府主义者的理念和信仰与布尔什维克不同,甚至是敌对的,然而他们有着反对外国干涉和消灭白军的共同目标,因此在远东对日作战的黑军是红军的盟友。

由于正处在封冻期,日本无法从海上对被围困的日军进行支援,到3月时,尼古拉耶夫斯克城内弹尽粮绝,日军打出白旗投降,游击队进城后立即处决了城里的白军,并且要求日军交出武器,被日军拒绝,双方发生对峙。

3月11日夜,日军对游击队发动突袭,游击队遭到重大伤亡,特列皮斯特恩也身负重伤重伤。在游击队随后的反击中,日军因人数太少,节节败退,最后龟缩到邮政局大楼和日本领事馆中。由于这两处建筑非常坚固,而游击队装备杂乱低劣,更没有重武器,所以一时难以攻克,陷入了苦战。这时停泊在尼古拉耶夫斯克港的中国军舰为游击队提供了关键支援。

那么这里为什么会出现中国军舰呢?原来苏维埃政府成立后,国际处境艰难,为了取得中国的支持,宣布归还中国在黑龙江上的航行权。但是白军不承认俄国新政府的决定,炮击在江上航行的中国商船和渔船。为了维护权益,北洋政府海军部决定建立辽吉黑江防舰队,基地设在哈尔滨,同时抽调长江舰队的“江亨”、“利捷”、“利绥”3艘炮舰和“ 利川”武装拖船北上加强江防舰队的力量。在这4艘军舰中,最大的是“江亨”舰,排水量550吨,舰长是陈世英。他是福建人,毕业于江南水师学堂。 除了江享号外,其他各舰都是原来德国海军在华舰艇,第一次世界大战中国参战后被中国海军缴获。

1919年7月21日,北上舰队在“靖安”舰长甘联趝的带领下从吴淞港出发,驶向北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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舰队在9月上旬到达尼古拉耶夫斯克,进入黑龙江,却受到日本阻挠,反复交涉后才得以继续前行,于9月下旬抵达伯力。但是在25日遭到了当地白军的阻击,舰队无法通过,被迫返回尼古拉耶夫斯克。这时已是11月3日,西伯利亚寒冷的冬季已经来临,港口封冻,舰队只能在这里过冬。

游击队进入尼古拉耶夫斯克后,与中国舰队关系良好,这些中国海军大都是福建籍,是北洋水师后人,他们对日本有着切齿仇恨,眼见游击队与日军交战,巴不得他们能歼灭日军。可是游击队装备太差了,陈世英在给国内的报告中是这样描述游击队的:“越数日,有红军自北边来,皆骑四不象兽……”所谓“四不象兽”本来应该是指麋鹿,但这里地处西伯利亚,所以更可能是驯鹿,总之游击队连马都没有,遑论重武器了。看到游击队无法解决战斗,陈世英非常焦急,可又无法公开出手相助,正为难时,游击队却自己找上门来了。

特列皮斯特恩见难以攻克日军的坚固据点,便跑到“江亨”舰向陈世英求援,希望他能提供重武器支持。陈世英答应了,拆下舰上的两门速射炮借给他,还提供了一批炮弹。得到重火力支持的游击队很快攻入了邮政局大楼和日本领事馆,日本领事、守备队长、士兵及侨民700余人被歼,其余122人被俘。由于当时中国也派兵参与了对俄国的武装干涉,所以理论上与日军是友军,因此领事馆被攻破后,有十几名日本兵跑到“江亨”舰上躲避,陈世英下令将他们缴械,丢进冰窖里活活冻死。然而这些日本人在死前却留下了文字,使此事被日本获悉。5月26日,海参崴的日本报纸《浦潮日报》报道说,日本人在庙街事件中损失惨重是由于因冰冻滞留庙街的中国炮舰为游击队助战,还发现有阵亡日军的日记作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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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月,尼古拉耶夫斯克江面开冻,日本援军到达,27日,游击队在撤离前杀死全部日本俘虏,并以“反革命分子”的罪名屠杀了几千名来不及逃跑的平民,为了销毁证据,还放火把尼古拉耶夫斯克付之一炬。

6月7日,获得了中国军舰支援游击队证据的日本政府下令将中国舰队扣押,并威胁,如果中国政府不做出道歉和赔偿,将把这些军舰全部击沉。中国政府和陈世英一方面对日本的指责予以坚决否认,同时严阵以待,做好了战斗准备,见中国海军斗志高昂、绝不屈服的气势,日本也不敢轻举妄动。7月27日,日本政府正式照会中国外交部,对中国军舰炮击日本军队,还向游击队提供武器弹药一事提出抗议,并出示了证据和证词,要求对事件进行联合调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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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随后的交涉中,日本提出了四点要求:(一)由驻日公使向日本政府道歉;(二)由驻庙街的中国海军向日本总司令道歉;(三)严加惩处对此事负有责任的中国人;(四)向死亡的日本人家属支付抚恤金。当时的中国国力贫弱,难以顶住日本的压力,最后全部接受了这些条件,赔偿了3万银元,给予“江亨”舰长陈世英撤职处分。

1920年9月28日,被日本扣押半年的4艘舰船终于被放行,并于10月8日安全到达哈尔滨。

由于陈世英在这次事件中的英勇表现在国内广受好评,海军同仁都对他抱以同情和钦佩。最后,海军部没有执行北洋政府的决定,而是让陈世英改名“陈季良”,继续在海军中供职,还授予他“文虎”勋章,以示表彰。后来他成为国民党海军第一舰队司令,抗战中,他率领舰队在江阴奋勇抗敌,最后壮烈殉国。临终前他嘱咐:“待打败日寇,收复台湾,再行入土,方能安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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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本对苏维埃也提出了赔偿和严惩凶手等要求,并把官司打到刚刚成立不久的国联。苏俄当时内战正酣,而俄国的政治、经济、文化重心都在西部,主要工业基地和产粮区也在西部,红军也没有力量两线同时作战,因此列宁的策略是先集中力量挫败西线入侵之敌和白军的攻势,守住苏维埃国家的工农业经济命脉,在东线,以非战争手段与日本接触,力争避免战争,以和平方式解决远东问题。所以苏俄在这件事上做出了息事宁人的姿态,一面表示无力赔偿,一面为了平息日本的愤怒,将特里皮斯特恩等20多名指挥屠杀的军官处死,还在贝加尔湖以东地区建立远东共和国作为苏俄与日本之间的缓冲国。

布尔什维克与无政府主义者理念不同,信仰不合,他们的结盟是暂时的,消灭白军后,他们之间就爆发了战争,所以趁此次事件将特里皮斯特恩处死,也是借机削弱他们。

日本本来迫于国际压力,准备从俄国撤军,这次事件使他们有了不撤的借口,日本政府以取得索赔保证为理由,于7月出兵占领了库页岛北部,直到1925年日苏建交时,日本获得了库页岛北部50年的煤矿、石油、森林开采权后才从那里撤出。

由于尼古拉耶夫斯克是中国的故土,原名庙街,所以此次事件被称为“庙街事件”,日本则称为“尼港惨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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庙街事件后,精通剑道的日本暴徒江连力一郎纠集了33名亡命之徒,以复仇为名,劫持了商船大辉丸号,将船上的12个俄国、4个中国人、1个朝鲜人全部杀害。

案发后,江连力一郎一伙被日本警方逮捕,但日本民间的所谓“爱国”团体纷纷声援江连力一郎,称他为“国士”,他们向法院施压,要求对他从轻处罚。

1925年,犯下滔天大罪的江连力一郎,仅被判处12年徒刑,并于1933年特赦出狱。

对于日本法院在这一审判中的枉法,鲁迅非常气愤,他在《日本的海贼》中写道:“在日本的国士眼中东亚人算不得是人,俄国又是夷人兼庙街事件的仇敌,砍掉十几个试试刀,活活脉络,这算什么?这不过是武士道的一点活动罢了!”

鲁迅愤怒的愤怒代表了那个年代中国人对日本的仇恨,了解了当年的那种气氛,就不难理解中国海军为什么会在一场与自身无关的战斗中出手援助俄国打击日本了。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恨,事实上,仅仅在11年后,日本就侵占了东北,17年后就发动全面侵华战争,妄图灭亡中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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