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孟河川,1962年出生在陕西铜川的一个煤矿家庭。父亲是矿上的技术员,母亲是卫生所的护士。
1980年高中毕业后,我考上了空军工程学院,成了全矿区第一个考入军校的大学生。
1984年毕业后,我被分配到兰州空军基地任机械师。那时的西北,还是一片待开发的处女地。每天和战机打交道,在跑道上度过的日子,是我最快乐的时光。
她叫安子怡,是1965年生人,西安医学院毕业后被分配到我们基地医院。1985年春天的一场飞行事故中,我为了确保战机不会坠入居民区,强行改变了迫降方向。虽然保住了战机,但右腿落下了终身残疾。
在医院的三个月里,安子怡负责我的康复训练。她总是穿着洗得发白的军装,扎着一丝不苟的马尾,推着轮椅带我去做复健。我至今记得她说的那句话:"河川,你是英雄,伤痕是最好的勋章。"
那时候,收音机里经常放着邓丽君的《漫步人生路》。她总会在给我按摩时轻声哼唱:"让晚风轻轻吹过,抚平我的创伤......"
渐渐地,我们相爱了。她说要照顾我一辈子,可我看着自己的伤腿,内心充满了自卑。1986年初春,组织考虑到我的伤情,给了我两个选择:留在空军后勤部门,或者转业返乡。
我选择了后者。临走前,安子怡拿着我们的合影,眼含泪水说:"等我,我申请调到你家那边的医院。"
"别傻了,"我故意冷着脸,"我这样的残疾人,配不上你。"
那是1986年4月的一个雨天,我坐上了西去的列车。透过车窗,看见她在站台上的身影渐渐模糊在雨幕中。
回到铜川后,我在煤矿医院找了份药剂师的工作。后来听战友说,安子怡曾经申请过调往铜川,被她父亲阻止了。她父亲是省医院的副院长,怎么会同意女儿去一个煤矿小城?
日子就这样过去。1990年,我的伤腿彻底康复,但已经落下了跛足。同年,我和一个小我六岁的护士结婚了。她知道我心里有道过不去的坎,从不过问。
2006年深秋,一个二十岁出头的年轻人来到医院找我。他叫安明昊,是安子怡的儿子。
"妈妈去年走了,乳腺癌。"他递给我一个黄色的信封,"这是她留给您的。"
信是在医院的护士站里拆的,旁边的仪器发出规律的滴答声。泛黄的信纸上,是她秀气的字迹:
"河川:
如果你收到这封信,说明我已经离开了。我这一生最不后悔的,就是遇见你、爱过你。你的伤是替战友挡的,替百姓挡的,我怎么会嫌弃?只是你从未给我机会证明这份心意。
1988年我确实结婚了,丈夫是个好人。明昊出生后,我才知道自己得了癌症。临终前,我告诉明昊,让他替我完成一个心愿。
你书架上应该还放着那台老式录音机吧?打开它,里面一直放着那盘邓丽君的磁带。二十年了,我知道你一直舍不得听......"
我的泪水模糊了双眼。这些年,我确实一直留着那台录音机,却再没听过那首歌。
安明昊告诉我,他妈妈生前一直在研究截肢者康复治疗,发表了很多论文。她说,这是为了帮助更多像我这样的伤员重获新生。
"叔叔,"临走时他说,"妈妈说您是她见过最勇敢的人,可惜,您唯独对爱情不够勇敢。"
那天晚上,我终于打开了那台尘封多年的录音机。邓丽君温柔的歌声响起:"让晚风轻轻吹过,抚平我的创伤......"
泪水不停地往下落。原来,最深的遗憾,不是失去了什么,而是我们本可以拥有,却选择了放弃。
最后,我想起了一首旧诗:
"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
等闲变却故人心,却道故人心易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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