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李世恒
他躺在床上,尽管已经是后半夜,脑海里仍然不断的在“过电影”,对他和医院院长的整个交往过程,反反复复的审视,生怕某个细小的环节出了问题,因为这是关系到他的儿子能否平安过好一生的大事情。
县医院的院长,可以说是他在整个县域的官场上,接触最少的人,除此以外他几乎和每一个人都或多或少的有过见不得光的交易。可是正是这个院长,现在成了他在被双规之前,唯一可以依靠的人,因为他有一个极其重要的人要相托。
就在前不久,他在极为隐秘的情况下,利用自己的权力,独自给医院院长摆平了一件天塌大的事情,而且绝对是天不知地不知,只有你知我知的那种,由此他相信院长一定会也帮他这个忙:帮他安排刚从学校毕业出来的儿子进医院工作。
昨天的晚饭时,儿子在桌子上提出想到医院里工作,但是看到他父亲现在大祸临头,人人都恐怕避之不及,不落井下石就不错了,哪里还有进医院工作的希望?他却干干脆脆的给儿子说:你直管去找院长,只要注意避着人,这事绝对能成功。
见儿子将信将疑的样子,他知道儿子长大了,应该要面对社会生活的真实状态了,他将自己与院长的秘密交往说出来,然后说在大家的眼里,过去这些年我与院长一直相互有些不待见,其实我一直都在为今天你的工作安排做准备呢。
他说,你们现在也知道了当初我为什么要儿子去读医学院的了吧?混官场,你永远保持清正廉洁当然没有任何问题,但是这世界很多的事情都很魔幻,不是你的初心就能够坚守得了的。我知道自己这些年都做了些什么,一切都是作茧自缚、咎由自取、罪有应得。
我之所以和院长做这最后一笔交易,只是想能给儿子一条后路。在医院当医生,总的来说还是靠本事吃饭,不至于像我一倒马,你们全部都成了臭狗屎,一辈子抬不起头来不说,还身无长技,衣食堪忧。而且要赶紧的,我一旦进去,儿子连进医院当医生的资格都没有了。
儿子毕竟年轻了,疑惑的问他爹,你和这么多的人都有关系,为什么单单觉得那个医院院长,就一定会买你的这个账呢?
他忍不住一声冷笑:其他的人都有明显的利益交换,而他的事只有我才能说得清楚,说得难听点,我过去是要谁当官谁就能当官,现在是我要谁进去谁就得进去。所以你现在去找他,就等于是告诉他我不想让他进去,他肯定还不赶紧的帮这个忙,给自己一个逃脱的机会?儿子听了这才把心放了下来。
躺在床上的他反而又睡不着了。人生过起来很漫长,但是回味起来却是那么的简单。当初他从学校刚出来,如果不是遇到了生命中的贵人,他这辈子也许就当一个普通技术人员,平平安安过上一辈子。然而他的这个贵人的人脉、能耐也是太强大了,步步生莲花的一直做市一级,他也跟着贵人步步高升,当权一方。
但是,人世间的任何事情都有两面性,没有贵人相助你得耐住寂寞慢慢来,有了贵人可以弯道超车,占尽先机;不过一但上了贵人的船,从此往后,无论是干好事坏事,你都得与之亦步亦趋、同舟共济、荣辱与共,否则你就会立即被撵下船来,甚至是难得善终。
就在前不久,他的贵人轰然倒塌,做为重要跟班的他,立即情势岌岌可危,上上下下都在议论纷纷。眼看着就要倒楣,好在他之前精明地留了院长这一手,否则他真的会全家覆灭。他现在已经没有他求,只希望他的儿子能有一个安身立命之地,别无他求。
想到这里,他迷迷糊糊的睡着了,梦见自己小时候在家乡的土地里收割麦子,火辣辣的太阳把皮肤烤得生痛,汗水、土粒和麦芒掺和在一起揉搓,布满全身的一道道小划痕,在富含盐的汗水中,就像是千百把小刀,在无情的划开他的身体。
(本文作者为华文原创小说签约作家、编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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