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永远记得那个冬日下午，母亲的笑容在阳光下显得格外刺眼。
她拉着我的手，语气里是掩饰不住的欢喜：“你这次回来得真是时候！房子和钱都分到了，正好你弟弟明年要结婚，这下好了，房子和彩礼全都有了！”
她的语调轻快，仿佛这是天经地义的安排。
那一瞬间，我感到心被生生攥住，连呼吸都变得困难。那是我离婚后仅剩的安身立命之所，在她嘴里却成了“理所当然”要给弟弟的东西。这种熟悉的感觉，让我瞬间跌回了那个总是被忽略的童年。
我没有吭声，只是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掌。它们曾经握过前夫递来的离婚协议。
当时，我以为签下名字后，终于能为自己活一次，可回到这个家，我才发现，一切似乎从未改变。
从小到大，我的生活就像一场漫长的“隐身游戏”。张浩是家里的“宝贝”，而我呢，只是一个附属品。
小时候，每次家里包饺子，母亲总是把满满一盘肉馅饺子端给弟弟，而我和父亲只能吃清汤寡水的素饺子。那时我年纪小，还不觉得委屈，总以为母亲说得对：“你弟弟长身体呢，肉饺子得让他吃。”
有一次，父亲偷偷夹给我一个肉饺子，被母亲发现，她当场就发火：“张浩才几岁，长身体的时候，你给她夹肉饺子干啥！女孩子家家就该吃素点！”父亲沉默了，低头不语。
我默默地将肉饺子夹回了弟弟的碗里，仿佛这样才能让母亲的怒气平息。
直到上了初中，我才开始隐约意识到，在母亲眼里，我似乎并不是那个“重要的孩子”。
那年，学校举办家长会，母亲因为弟弟发烧没有来参加。
班主任问我：“张倩，你妈妈是不是身体不好？怎么从没见她来过？”
我低着头，支支吾吾地说：“她最近有点忙。”那一刻，我心里突然泛起一阵酸楚。
是啊，母亲从来没有为我操心过什么。
我的成绩再好，她都只是淡淡地说一句：“嗯，知道了。”
后来，弟弟渐渐长大，我的处境却丝毫没有变化。
高考那年，我考上了全村第一个本科大学，拿到录取通知书时，我满心欢喜地拿给母亲看，期待着她的夸奖。
然而，她却皱着眉头说：“你上大学要花多少钱？
浩浩明年还要上高中，家里哪有这么多钱？
不如你……”话没说完，父亲打断了她，把家里仅剩的一点积蓄掏了出来，送我去了学校。
四年里，家里再也没有给过我一分钱。
我靠着奖学金和勤工俭学熬过了大学，为了给家里减轻负担，我甚至把打工赚来的钱寄了一部分回去，帮弟弟交了学费。我以为，等弟弟长大成人，母亲会对我好一点。但事实却狠狠打了我的脸。
大学毕业后，我来到城里工作，认识了李伟。
他是个温柔的人，总是耐心倾听我的倾诉，陪我走过那些在家里的委屈岁月。
我们结婚后，一起打拼买了房子，日子尽管忙碌，却也算安稳。
可母亲却不知足，隔三差五地打电话抱怨：“你弟弟还没结婚呢，你作为姐姐也不操点心！
女孩子嫁了人就忘了娘家，真是没良心！”
那年，张浩交了个女朋友。母亲嫌人家条件不好，非要给弟弟在市里买房，还要求我和李伟出20万。当我提出要和李伟商量时，母亲顿时火冒三丈：“弟弟的事还能跟外人商量？你这婚结得，真是白养你了！”
我尽量安抚母亲，可也没有答应她的要求。从那以后，母亲明显对我冷淡了许多。每次打电话，不是催我要钱，就是指责我不为家里着想。
离婚是在三个月前。
李伟出轨了，那个女人甚至直接发信息挑衅：“你太好强了，他受不了也是正常的。”我不记得那天我是怎么从公司回到家的，只记得李伟提出离婚时，我毫不犹豫地签了字。疲惫的我，已经不想再争什么了。
根据离婚协议，我分得了一套房和80万元现金。
我以为，至少回到娘家，能得到一丝安慰。
可没想到，母亲的第一句话就是让我把房子过户给弟弟。
她甚至觉得这件事毫无争议：“你一个离了婚的女人，要房子干什么？
以后还不是要再嫁人？
你弟弟不一样，他是咱家的根，你帮他就是帮自己！”
那天晚上，我整夜未眠。母亲的话像一把锯子，在心里一点点地锯开伤口。我试图告诉自己，她只是传统，不懂得表达爱。可她眼中那种理所当然的神情，还是让我感到寒心。
第二天，我去找了林雪。她是我大学时的室友，也是这些年我最好的朋友。听完我的讲述，她拍了拍我的肩膀：“倩倩，你这么多年都在为这个家付出，可你妈有为你想过哪怕一次吗？”
“她是我妈啊……”我低声辩解，却连自己都说服不了。
林雪叹了口气，说道：“爱你的人，会希望你过得好，而不是把你当成家里的工具。你可以孝顺，但你也有权利为自己争取。”
回到家，母亲又开始了她的“劝说”。她一边擦着桌子，一边漫不经心地说：“房子的事你赶紧定下来，浩浩那边急着装修呢。”
我终于忍无可忍，冷冷地问了一句：“妈，你就没想过我怎么办？我离婚了，房子是我唯一的退路，你凭什么觉得我该给弟弟？”
母亲愣了一下，随即不屑地说：“你一个女人，离了婚还能指望什么？你弟弟不一样，他是咱家的根！”
我苦笑了一声：“那我呢？我以后住哪里？靠什么生活？”
母亲的脸色变了：“你怎么变得这么自私？小时候你可不是这样的！”
“小时候？”我直视她的眼睛，“小时候我连肉饺子都吃不上，还得把压岁钱全交出来给弟弟买玩具。我不怪你那时候偏心，可妈，我已经35岁了，我不想再委屈自己了。”
那天晚上的争吵持续了很久，甚至惊动了楼下的邻居。父亲一直沉默，最后叹了口气：“房子是倩倩的，她不同意，就算了吧。”
母亲气得摔门而出。我坐在沙发上，眼泪忍不住流了下来。父亲递给我一杯水，拍了拍我的肩膀：“倩倩，爸知道你这些年不容易。这次，你就听自己的吧。”
后来，我把房子租了出去，留在城里工作。母亲偶尔仍会打电话抱怨，说我对不起她和弟弟，但我不再像以前那样愧疚了。我终于明白，人生只有学会善待自己，才能拥有幸福。
正如三毛所说：“如果不爱自己，谁会爱你呢？”这一次，我为自己赢得了尊重，虽然让母亲失望，但我知道，我终于活成了那个真正属于自己的张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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