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是觉得我拖累了你，不如现在就把我扔了得了！” 母亲坐在诊室里，脸色铁青，声音里夹杂着冷嘲热讽。
我愣住了，心里像被针扎了一下。母亲一向强势，甚至可以说是霸道，从来不示弱。
可就在刚刚，医生的那句“肺癌晚期”如同一记重锤，不仅砸碎了她的骄傲，也击乱了我的世界。
我从没见过她这般消极。那一刻，我脑子里嗡嗡作响，医生说的治疗方案、化疗进度，我一句都没听进去。只觉得天塌了，我和母亲的生活仿佛被瞬间撕裂，一片狼藉。
母亲拎起包，转身就走。
我赶紧追上去，看到她的背影，居然有种陌生的感觉。
那个从小给我无数压力、强势得让我喘不过气的女人，现在竟显得这么瘦弱无力。
我试图拉住她的手，她却倔强地甩开，声音沙哑：“别装了！花那么多钱治病，你心里不是也嫌我拖累你吗？我死了，你就解脱了！”
我怔住了，心像被刀子生生割开一道口子。她怎么会这样想？她竟会觉得我嫌弃她，觉得我希望她死！
“妈，你别这样说，我没有——”我试图解释，可话才出口，就被母亲冷冷地打断：“够了！别说这些好听的。你不是不想治，而是不知道怎么面对吧？别以为我看不出来。”
她的声音如一把锤子，再次砸在我的心上。我想开口，却发现自己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我叫林瑶，今年三十七岁，是家里的独生女。
母亲杨淑芬今年七十一岁，父亲早逝，家里就只有我们母女二人相依为命。
母亲一生强势，小时候她的话就是家里的“圣旨”，没有人可以违背。
尽管她总说是她养大了我，但这十几年来，我扛起了家里几乎所有的负担：拼命工作赚钱，还房贷，还要随时照顾她的生活起居。
她常对人说：“瑶瑶是我的希望，我的保障。”可现实却是，我们的母女关系并不亲密，甚至可以说很紧张。
从小到大，她都用“为你好”这三个字控制着我的生活。
小学时，我喜欢画画，老师甚至夸我有天赋，可母亲一口咬定：“学画画没出息。
你要学，就学数学竞赛，考重点中学才有用！”她说得那么斩钉截铁，我根本没有反驳的机会。
后来，我喜欢过一个男孩，他家境不太好，但很上进。
我以为我们会一直走下去，结果母亲硬是横插一脚，把我们拆散了。
她嫌人家家里穷，非逼我相亲，嫁给一个她眼中“条件好”的人。
那段婚姻，只维持了两年。
我实在受不了那个男人的冷暴力，最终选择了离婚。
从那以后，我再也不想谈感情了。
可即便这样，母亲还是觉得我“没用”。她经常在邻居面前说：“我女儿啊，什么都靠不住！要不是有我，她早就活不下去了。”每次听到这些话，我都觉得胸口被堵住，却又无可奈何。
但再怎么有怨气，她是我妈，我不能不管她。她查出肺癌那天，我就下定决心，无论如何都要陪着她走完最后一程。
第二天，我请了长假，带她回家，商量接下来的安排。母亲不喜欢医院，尤其厌恶化疗带来的副作用。我试探着和她说：“妈，要不我们出去玩一趟吧？你不是一直想去欧洲吗？趁现在身体还行，我们去看看。”
母亲愣住了，随即冷笑：“你哪来的钱？别到时候又哭穷，说我拖累你。”
“我有钱。”我咬着牙说，“就算没钱，我也会想办法借，花再多也值。”
她没吭声，但我看得出来，她眼里闪过了一丝动摇。这些年，她嘴上说得再难听，心里还是惦记我的。我知道，她并不是真的想拖累我。
很快，我订好了行程：15天，五个国家，包机票、酒店、餐饮，每人五万。这笔钱是我攒了好几年才存下来的，本来是想留着以后用，但我觉得，这次旅行也许是母亲最后的愿望，我不能让她带着遗憾离开。
在欧洲的那段日子，是我和母亲关系最和谐的时光。她开心得像个孩子，看到埃菲尔铁塔时，拉着我拍了好多照片；在威尼斯的贡多拉上，她第一次露出一丝满足的笑容：“活着挺好的。”
有一天晚上，她突然对我说：“瑶瑶，其实你小时候画的那些画，我后来都偷偷留着呢。画得真好……要是当年没逼你放弃就好了。”
我愣住了，没想到她会说这样的话。一直以来，我都以为她从不后悔，也从不在意我的感受。
“妈，过去的事就别提了。”我轻声说，“现在最重要的是你身体好，我陪着你，这就够了。”
她点点头，眼眶湿润。那一刻，我的心里复杂得说不出话来。是的，她伤害过我。但她终究是我妈，我恨不起来。
可旅行结束后，回到现实，一切又恢复了原样。
刚回国的第二天，她就开始抱怨：“家里这么乱，你也不收拾一下，真是懒得跟猪一样！”我气得转身去厨房洗碗，没想到她不依不饶：“花了那么多钱出去玩，你是不是觉得对我尽到孝了？以后就不管我了？”
“妈，你到底想让我怎么样？”我压着怒火问。
“我想怎么样？”她冷笑，“我要是能选，我根本不生你！养你有什么用？连个孙子都没给我生！”
这一句，彻底戳中了我的痛点。我结婚、离婚，是的，她失望了。可这些年，我拼命赚钱、照顾她，难道还不够吗？
“妈，别说了。”我扔下碗，回房关上门。可她却在外面骂个不停：“不孝顺的东西，我真是白养你了！”
那一晚，我在房间里哭了一夜。我觉得自己真的撑不下去了。
第三天，我把母亲送回老家，托付给舅舅和姨妈照顾。临走前，我对她说：“妈，以后你有什么需要，尽管开口，我会尽量满足你。但我们之间的关系，还是少联系为好。”
她愣住了，随即冷笑：“你还真是无情！既然你这么狠，以后别后悔！”
我没有回话，转身离开，眼泪模糊了我的视线。可我知道，这次我必须为自己做个决定。
我不是不爱她，我只是累了。
这么多年，我一直在努力尽孝，无论怎么做，她都不满意。那场旅行，是我最后的努力，但它并没有改变什么。我终于明白，有些关系是无法修复的，尤其是当伤害积累到一定程度时，爱和恨都会变成一种负担。
后来，我通过舅舅得知，她的病情竟然有所好转。我想，也许她心里终于有了个底——无论如何，我不会真的抛弃她。
可是，我也需要一点喘息的空间。我不能再生活在她无休止的指责和抱怨中，也不想让自己陷入无尽的自责之中。
亲情从来不是单向的，它需要理解，也需要尊重。没有这些，爱就会变成枷锁，让彼此都无法呼吸。
正如作家三毛所说：“爱如果不能给予自由，那就不是真爱。”
现在，我偶尔会打电话问问她的近况，但从不多聊。我把那些积压在心里的爱和怨，锁进了记忆深处。或许有一天，当我老去时，才能真正释怀。
我希望她能明白，而我，也终于学会了放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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