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还是去养老院住吧，家里地方也不够，孙子还小，得给他腾间房。”老伴的一句话，像一声炸雷在我耳边炸响。我愣住了，手中的茶杯微微抖动，滚烫的茶水洒在手背上，却没有感觉到疼。
她的话让我措手不及，这是我们结婚四十多年来，她第一次明确地表示，希望我搬出去住。
我今年六十七岁，身体还算硬朗，每个月的退休工资有5600元，虽然算不上大富大贵，但维持正常的生活绰绰有余。
可我从没想过，有一天，自己的老伴居然会劝我去养老院。
而理由，竟然是为了给小孙子腾地方。
我盯着她的脸，试图从她的眼神中找到开玩笑的痕迹。
她却低着头，眼神闪烁，嘴唇动了动，像是想解释什么，又似乎在逃避我的目光。
四十多年的婚姻，我熟悉她的每一个表情。显然，这话不是随口说的，而是经过深思熟虑后才开了口。我张嘴想反驳，却发现喉咙像被什么堵住了一样，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我突然觉得，这个家，已经越来越不像“我的家”了。
我的名字叫许国庆，今年六十七岁。
年轻时，我是国企的一名技术工人，工作勤勤恳恳，退休后拿着每月5600元的退休工资，日子过得还算安稳。
老伴王秀芝比我小两岁，身体也算健康。
我们有一个儿子，叫许志远，三年前刚结婚。
他媳妇张倩是个温柔的姑娘，家境不错，夫妻感情很好。
孙子出生那年，我满心欢喜，觉得生活终于有了新的盼头。
第一次抱孙子的那天，我至今记得清清楚楚。
那小小的生命躺在我怀里，软软的、暖暖的，像一团棉花。
我忍不住小声对他说：“以后啊，爷爷教你读书写字，带你去放风筝，看着你长大娶媳妇。”那一刻，我觉得自己晚年的生活一定会幸福无比。
可是，我没想到，孙子的到来，却成了我生活变化的开端。
儿子和儿媳说他们工作太忙，没时间照顾孩子，想搬回来让我和老伴帮着带。我们当然答应了，毕竟是亲孙子，哪有不帮忙的道理？可他们一住，就是三年。
刚开始的时候，我们还能彼此迁就，家里的生活还算和谐。
可是，随着孙子长大，家里的“主权”也渐渐被他们夺走了。
客厅变成了孩子的游乐区，到处是玩具和杂物；厨房里堆满了婴儿食品，连冰箱里都挤不下我最喜欢的茶叶。
我的书房被改成了儿童房，书架上的书统统被搬到阳台堆成一摞。
我曾试探着和老伴提了一句：“咱们年纪也大了，该让他们自己独立起来了。”
她却一脸不以为然：“孩子们工作多辛苦啊，带孩子也不容易。咱们帮一帮，有什么不行的？再说，孙子还小，哪能离开咱们？”
她的话让我哑口无言。可我心里清楚，这个家，已经慢慢不属于我了。
去年中秋节，儿媳带着孩子回了娘家，儿子加班没回来，家里难得清净。
吃过晚饭后，我坐在阳台上喝茶，突然想起很久没动过的书柜，便进去翻了翻那些老书。
书柜里已经被清理得差不多了，只剩下几本老照片和年轻时写的几本日记。
我随手翻开一本相册，一张陈旧的黑白照片从中掉了出来。
照片里，是我和老伴年轻时的模样。她穿着一件旗袍，笑得特别甜。我记得，那是我们结婚那天拍的照片，背面还写着一句话：“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我拿着照片走到客厅，把它递给老伴，问她：“秀芝，你还记得这张照片吗？”
她接过照片看了一眼，笑了笑：“当然记得，那时候咱们多年轻啊。”
“你还记得我们当时的约定吗？”我盯着她的眼睛，认真地问。
她愣了一下，笑容渐渐淡了下来：“什么约定？”
“我们说过，无论以后日子怎么过，都要好好在一起，不能分开。”
老伴低下头，沉默了很久，才轻轻叹了口气：“国庆啊，人老了，很多事都得想开一点。现在孩子们需要我们，咱们就得为他们多考虑一些。”
她的话让我心里五味杂陈。我不知道该怎么反驳，只觉得胸口像压了一块大石头，喘不过气来。
今年年初，孙子开始上幼儿园。儿子和儿媳又提议把孩子接回来住，说这样方便接送。我虽然心里不情愿，但还是没说什么。老伴满脸高兴地答应了下来。
没想到，孩子回来第一天，我就被“赶”出了卧室。
“爸，您和妈能不能挤一挤？孩子晚上睡觉不太安稳，得让他一个人睡。”儿媳在饭桌上小心翼翼地开口。
我看了一眼老伴，她低头吃饭，装作没听见。我笑了笑，说：“没事，我去客房睡吧。”
从那天起，我的卧室彻底变成了孙子的房间。我的衣柜、书柜，全都被搬了出去。可我还是安慰自己，至少还有一间客房是我的。
然而，我错了。
那天下午，老伴突然对我说：“国庆啊，我和志远商量了一下，觉得你还是搬去养老院住吧。”
我还以为自己听错了：“搬去养老院？为什么？”
老伴有些不自在地解释：“家里地方太小了，孩子长大了需要空间。再说，养老院条件也不错，我们也不是不去看你。”
我忍不住笑了：“这个家是我和你一起买的，现在你们要赶我走？”
老伴的眼神闪了闪，低声说：“国庆，别这样，我也是为大家好。”
那天晚上，我躺在客房的床上，怎么也睡不着。我突然意识到，这个家，已经没有我的位置了。
第二天一早，我去了银行，把我的社保卡挂失，把存折里的钱取了出来，租了一间小公寓。搬出去的时候，我只带走了一些衣服和几本相册。老伴站在门口，看着我离开的背影，眼里似乎有一丝挣扎，但终究什么都没说。
现在，我一个人住在十几平的小公寓里。每天早上去公园散步，下午泡一壶茶，看几本书。偶尔，我也会想起那个家，想起孙子，想起老伴。可是，有些东西，一旦失去了，就再也回不来了。
人老了，最怕的不是孤独，而是被自己最亲近的人抛弃。有人说：“家是讲爱的地方，不是讲理的地方。”可当爱变成了责任，当亲情被现实压弯了腰，家也就变了模样。
阳光透过窗户洒在地板上，我坐在阳台上，看着窗外的蓝天，心里却觉得无比平静。或许，这就是我的晚年生活了。虽然孤单，但至少，我还有自己，还有一点自由。
正如苏轼在《定风波》中所说：“回首向来萧瑟处，归去，也无风雨也无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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