抽些空闲,翻阅日本女作家吉井忍写自己生活的书---《东京八平米》。

吉井忍毕业于日本国际基督教大学,曾在中国成都留学,在法国南部务农,辗转亚洲多地任新闻编辑。回到日本后,在东京租了一个面积只有八平米的房间,专职写作。

吉井忍之所以选择八平米的房子,当然是出于经济原因。这并不是说她的生活很难,只能住在这么小的房子里。她之所以选择这么小的房子,主要是为了省下钱,让自己拥有一种更自由的生活----

为房子花的钱少,意味着你每月不需要工作太久,自由时间比较多。自从住进八平米的小房间,我去参观美术展览和看电影的次数明显比过去多了。在东京,大部分的美术馆门票在人民币一百元左右,看一次电影也是差不多的价格,我之前觉得有点贵,特别喜欢或有名的作品才忍痛去看。现在因为房租的压力小,我能腾出“娱乐费”来,稍微感兴趣的展览、电影或演出我都毫不犹豫地掏腰包。这不算浪费,因为看的东西多了,知识也会增长,与身边的朋友或采访对象能聊的话题也会变多。

除了去美术馆和看电影,吉井忍还把不少钱花在旅游上。为此,吉井忍除了租八平米的小房子以外,还选择去餐厅打工,当服务员。

有意思吧,喜欢旅游和艺术的女作家,一旦缺钱的时候,便去餐厅大模大样当服务员,端盘子挣钱,这在中国好像不多见。

在日本,当餐厅服务员的作家显然不是个例。吉井忍在一家咖喱店打工时,还遇到一位闯荡过一百多个国家的摄影师,也在这里当服务员---

(这位摄影师)来咖喱店打工,是因为他在摄影棚的工作时间比较自由,偶尔利用空闲时间来店里帮忙,与年轻人聊天的同时还能省下饭钱(这家餐馆提供工作餐,每天可以吃一份咖喱饭)。他住的地方很便宜,和朋友分租,估计每个月的花费和我差不多。在东京及周围,甚至大阪、京都、金泽或名古屋,稍微有点名气的展览和音乐会他都会去欣赏,还喜欢做菜邀请朋友去家里吃饭......

疫情之前他经常出国拍照,回来就办展,每次他在咖喱店员工专用的笔记本上留言邀请:“请大家有空的时候来看一看”。

作为这位摄影家在餐厅端盘子的同事,吉井忍有一次去参观了他的摄影展。

当天画廊里只有吉井忍一个人,她看到一张照片背景是全白的雪景,画面中的远方有人在结了冰的海上钓鱼。

她很喜欢这张照片,把印有这幅照片的信片拿回自己八平米的房间,贴在墙上看了好几个月。有一天,在那家咖喱店打工时,吉井忍问摄影师那幅作品能不能卖给她。摄影师回答得很干脆:“行啊。”后来两人谈好了价格(相当于两个月房租),就这样,吉井忍的小房间里出现了海参崴的雪景。

为了这张照片上的景色,吉井忍还攒了一些打工的薪水,专门去了一趟海参崴,因为她想看一看那幅雪景所在的城市。

在这本介绍八平米居所的书里,我无意间瞥见日本餐厅服务员的生活,谁能想到,这些给人端盘子的服务员,会有如此自由而丰富的生活。

我想,当我们去日本旅游,在一家不起眼的小餐厅吃饭时,千万不要小瞧给我们端盘子的服务员,人家也许是一位画家或者音乐家呢!

吉井忍笔下的服务员,和我对国内餐厅服务员的印象完全不一样。

在我的印象里,餐厅服务员不仅收入低,而且每天忙忙碌碌,在老板或客人面前大都是低眉顺目,谨小慎微。对服务员来说,哪里有什么丰富多彩的生活?

在某些社会,职业是分高低贵贱的。职业不仅仅是职业,而且是身份和地位的象征。

在这样的社会里,写作、摄影、绘画、音乐之类的爱好,是所谓高贵职业的附庸,而那些从事卑微工作的人,不配有这样的爱好,不配有丰富多彩的生活。

一个社会由不同职业的人组成。就像一个人有眼睛、耳朵、手脚一样,不同器官有不同的用处,形形色色的职业之间,也是彼此服侍,绝不该厚此薄彼。

职业没有高低贵贱,但不同的灵魂却有高贵和卑贱之分,有有趣和乏味之分。

高贵的灵魂为爱和自由而活,卑贱的灵魂屈膝于权势,为了向上爬不惜出卖自己。

满脑子等级观念的人,其灵魂一定是枯燥乏味的。

看到一个视频,几位老先生去一家餐厅吃饭时,没想到端盘子的服务员和他们同是一个唱诗班的成员。他们相互拥抱开心大笑,站在一起给顾客们唱了一首赞美诗。

那位生命的主宰是伟大的指挥家,让人类的灵魂洋溢着最美的交响。

常常听到有人嘲笑说,某某人出国后,为了生活,只能到餐厅里打工。岂不知人家洗碗或者端盘子,也许比你自以为多高贵多体面,却连朋友圈发什么也要思量再三,生怕哪句话说得不合适得罪领导的生活更有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