叙利亚政权更替后内乱并没有止息,眼下“叙利亚国民军” 和库尔德人主导的“叙利亚民主军” 之间战事正酣,交战双方背后牵涉到叙利亚、美国和土耳其各方的利益纠葛和明里暗里的较量,让局势更加的复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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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art.

1

叙利亚北部局势骤然紧张。

2025年1月2日,在曼比季东南部,叙利亚媒体报道称“叙利亚民主军”用重型和中型武器,打击土耳其派系部队。在提什林大坝附近,“叙利亚国民军”试图夺取“叙利亚民主军”占领区,双方炮火互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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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东问题专家 董漫远:

提什林大坝仍由“叙利亚民主军”控制,因其提供电力、农田灌溉及防洪等多重综合效能,影响着该地区的经济社会发展,所以谁能控制水坝,对叙北库族地区至关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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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叙利亚北部,战乱一直没有平息。美国为打击“伊斯兰国”而支持的“叙利亚民主军” 在叙利亚幼发拉底河东岸耕耘多年,由库尔德武装主导。而为了反对库尔德武装,土耳其支持的“叙利亚国民军”占据叙利亚西北部,现在,人们担心动荡的政局下,两军对垒是否会引发新的乱局。

中东问题专家 董漫远:

库尔德人聚居在叙利亚东北部的拉卡、哈塞克、代尔祖尔及阿勒颇部分地区,其中代尔祖尔是油田集中区,而哈塞克、拉卡、阿勒颇历来为叙利亚粮仓,库尔德人掌控了叙利亚两大生存资源——石油和粮食。

数年来,驻扎在叙利亚的美军在协助训练部分 “叙利亚民主军”,还负责保护库尔德人在叙控制的油田。

在叙利亚库尔德武装问题上相悖的立场,一直是横亘在土耳其和美国之间的症结。

中东问题专家 董漫远:

库尔德人占土耳其总人口近20%,土耳其视库尔德问题为国家统一和领土完整的最大威胁。目前,“叙北联邦”否认与库尔德工人党有关联,库尔德工人党也在试图撇清与“叙北联邦”的关系,以保护“叙北联邦”,但土耳其对此并不相信。

“叙利亚国民军”多次打击“叙北联邦” 的 “叙利亚民主军”。此次叙利亚变天,土耳其更是顺势而为,试图除掉它的心腹大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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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轮叙利亚政变期间,美国方面多次强调不允许“伊斯兰国”趁机重组或死灰复燃。美国总统国家安全事务助理沙利文称美方将采取措施,直接与 “叙利亚民主军”和库尔德人合作,确保此情况不会发生。

2024年12月10日,美国中央司令部司令迈克尔·库里拉访问了叙利亚东北部,重申美国支持 “叙利亚民主军”。但是在这期间,美国从未公开提及 “叙利亚民主军”该如何应对来自土耳其方面的猛烈攻击。

宁夏大学中国阿拉伯国家研究院教授 牛新春:

美国曾支持库尔德人,主要是为了协助打击极端组织“伊斯兰国”。美国并不支持库尔德人与土耳其或叙利亚政府发生冲突,也不支持他们与叙利亚国内其他反对派交战。美国的目标有限,主要是反恐,因此与叙利亚库尔德人武装结盟。美国并无战略意图帮助叙利亚库尔德人独立或取得真正自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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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2019年,土耳其发动“和平喷泉”军事行动打击“叙利亚民主军”时,美军撤出了叙利亚东北部,被外界指责华盛顿背弃盟友,变相给土耳其出兵攻打库尔德人让路。如今局势下,库尔德人没有成为美国的“弃子”。2024年12月19日,美国国防部发言人帕特·莱德在当天的简报会上表示,在叙利亚前总统巴沙尔· 阿萨德政权倒台之前,美国在叙利亚的驻军人数增加了一倍以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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军事专家 王云飞:

美国战略精妙,支持“叙利亚民主军”打击“伊斯兰国”只是其一方面,是客观存在。另一方面,美国意在制约地区大国的快速发展,曾包括叙利亚阿萨德政权,现今这一点已不复存在。在北约内部,美国最不放心的国家恰恰是土耳其。

土耳其虽是北约成员国,但它却 “与众不同”。它在买不到美国的防空导弹系统时,会转而从俄罗斯购买S-400防空导弹系统;它是美国制裁的第一个北约盟友;它地处 “世界十字路口” 正在搅动中东风云,而叙利亚库尔德武装更是制约着美土关系的发展。

中东问题专家 董漫远:

“叙利亚国民军”在土耳其的全力支持下,经过一周左右战斗便攻占了曼比季。如今,土耳其又支持“国民军”进一步行动,对科巴尼地区形成包围。近一周来,美军突然出现在科巴尼并部署于此,使得土耳其因美军的存在而无法对科巴尼下手。

美军的存在显然阻碍了土耳其对库尔德武装的进一步行动。

土耳其外长费丹对美国在叙利亚的军事存在表示批评。他说,美方称支持库尔德人是为了打击“伊斯兰国”也不过是“借口”。“所谓打击‘伊斯兰国’,只有一项工作:那就是看押被俘的‘伊斯兰国’武装人员,就这点事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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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东地区媒体报道,土耳其官员一直在鼓励叙利亚新当局领导人沙拉从“叙利亚民主军”手中夺取对叙利亚境内“伊斯兰国”监狱和营地的控制权。

2024年12月28日,土耳其外长费丹与美国国务卿布林肯通电话,费丹重申,土耳其不会允许库尔德武装在叙利亚北部“维持其避难所”。

军事专家 王云飞:

对美国而言,其微妙之处在于利用库尔德武装来制衡土耳其。只要掌握这一筹码,土耳其就不得不听从美国和北约。比如,F-35战机的交付就由美国说了算。另一个目标是保持库尔德武装的存在,以遏制“伊斯兰国”的急剧壮大。对美国来说,这不仅是策略,更是战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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据《华尔街日报》报道,土耳其武装部队在土叙边界部署重兵,并已经拆除了作为叙土之间部分隔离墙。现在,在叙利亚库尔德人不仅受到土耳其方面的压力,他们还担心大马士革的新当局会颠覆其来之不易的自治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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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库尔德人是中东最古老的民族之一,骁勇善战,人口达3000万,仅次于阿拉伯人、波斯人和土耳其人。但库尔德人没有自己的国家,而是不断地被征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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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战结束时,奥斯曼帝国土崩瓦解,叙利亚、伊拉克、土耳其等纷纷建国,但库尔德人未能独立,成了这三国的少数族裔,还有一部分库尔德人在伊朗等国。1946年1月,伊朗的库尔德人在苏联的支持下,成立马哈巴德共和国,即库尔德斯坦共和国。但这个国家只存在了一年。此后为继续谋求独立,分布在各个国家的库尔德人,各自建党立派组建武装。

如今,生活在叙利亚的库尔德人约有200万,占叙利亚人口10%。

宁夏大学中国阿拉伯国家研究院教授 牛新春:

早年法国对叙利亚委任统治时,曾试图利用库尔德人来制衡叙利亚政府。但阿萨德政权上台后,实施阿拉伯化政策,将库尔德聚居区人口分散至全国,并用阿拉伯语和文化削弱库尔德民族的独立性。长此以往,库尔德人无力挑战叙利亚中央政权。

曾经,叙库尔德武装与巴沙尔政府似乎达成了一种默契,双方都不希望过度消耗彼此,以此与大国土耳其博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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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东问题专家 董漫远:

巴沙尔政府为对抗土耳其,利用了库尔德问题。2011年叙利亚战乱后,库尔德人并未加入反政府武装推翻巴沙尔政权,而是趁机建立了“叙北联邦”,实则形成了一个国中之国。此举随即引来了土耳其的军事威胁,土耳其意图消灭该联邦。

在叙利亚此轮政权更迭中,叙利亚库尔德人被推到了命运的十字路口。当得知土耳其要推动解除库尔德武装力量时,2024年12月,数以千计的库尔德人在叙利亚东北部游行示威。

宁夏大学中国阿拉伯国家研究院研究员 牛新春:

之前土耳其不敢轻举妄动,因为一旦动手,不仅会遭到叙利亚政府的反击,还会面临俄罗斯空军的打击。如今叙利亚政府垮了,俄罗斯空军也已撤出,土耳其觉得时机已到。

2024年12月8日,巴沙尔·阿萨德政权倒塌数小时后,土方支持的“叙利亚国民军”与美方支持的“叙利亚民主军”激烈交火。9日,“叙利亚国民军”控制了曼比季。10日,“叙利亚民主军” 在叙东北部卡米什利地区,试图运走前政府军遗弃的武器装备,土方随即发动空袭。局势升级之际,一项由美国斡旋促成的停火协议于11日生效,库尔德人在曼比季7年的统治戛然而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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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随后 “叙利亚民主军” 表示,土耳其军队及其支持的武装力量并没有遵守这一停火协议。

宁夏大学中国阿拉伯国家研究院教授 牛新春:

之所以要达成协议,是因为继续打下去可能将美国和土耳其卷入冲突。当前叙利亚局势中,土耳其占优势,美国并不占优势。因此,美国与库尔德武装均做出妥协,土耳其支持的“叙利亚国民军”占领曼比季,库尔德人与美国基本接受这一现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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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在打击“叙利亚民主军”的同时,土耳其还紧盯叙利亚新当局会如何对待库尔德武装。

2024年12月22日,土耳其外交部长费丹访问大马士革,与沙拉会面,强调未来叙利亚没有库尔德武装的生存空间。第二天,土耳其总统埃尔多安在内阁会议结束后重申“叙利亚领土完整是土耳其的红线”,他说,库尔德武装“要么自行解散,要么被消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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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东问题专家 董漫远:

他的言论既是针对沙拉的,也是针对“沙解”的,但更重要的是说给美国听的。他极力展现自己的强硬立场,已经逼近了红线的边缘。接下来,就看特朗普政府如何回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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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年12月24日,沙拉同叙利亚其他武装派别领导人会面,就解散所有武装派、并将其整合到国防部麾下达成协议。值得注意的是,根据叙媒发布的照片显示,沙拉被多个武装派别的首领包围,但其中并没有库尔德武装的领导人。

12月29日,仅仅不到一周时间,沙拉透露,他正在与库尔德武装进行谈判,他称 “库尔德人将被纳入新政府的国防部队伍”。

土耳其仍然在打击叙库尔德武装,但沙拉并未如埃尔多安所期望的那样,要把库尔德武装彻底铲除。

军事专家 王云飞:

沙拉政权深知没有土耳其的支持就没有今天的地位,因此对土耳其的要求不能完全反对,只能巧妙应对。他们将库尔德武装纳入国防军,以此作为对土耳其的交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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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国已经撤销了对沙拉此前1000万美元的追捕悬赏,沙拉也提到,期望特朗普上任后,解除对叙利亚的制裁。在审时度势后,一向寻求高度自治乃至独立的库尔德武装,和叙利亚新当局的关系,也发生了微妙变化。

军事专家 王云飞:

“叙利亚民主军”明白,短期内成立库尔德人国家不现实。因此,他们选择暂时纳入政府体制内。在当前美国支持沙拉政权的情况下,继续与政府军对抗是行不通的。这其实是他们的一种策略,目的是寻求发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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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为美国的盟友,以色列自12月8日以来,在叙开辟 “第四条战线” 并占领了戈兰高地缓冲区。美方宣称其行动目的是 “继续打击极端组织”。

此前,以色列外长表示库尔德人是叙利亚的稳定力量,还呼吁土耳其对库尔德人的攻击必须需停止。

军事专家 王云飞:

当前微妙时刻,美国对支持沙拉政权及“叙利亚民主军”的程度仍在权衡,一切随局势变化而定。

横亘在叙库尔德人身前的两股力量:沙拉政权和土耳其支持的“叙利亚国民军”将如何对待它。在它身后,从2014年就结下紧密盟友之情的美国,又是否会与之共患难。库尔德人仍在与沙拉谈判,它身后的大国较量还在继续。

中东问题专家 董漫远:

美土作为重要战略伙伴,不愿关系彻底恶化。特朗普政府上台后的库尔德政策,或将呈现两大特征:一是受以色列影响显著;二是美国将对库尔德人政策细化,既保障其在叙利亚的生存,又约束其行为,以减少对土耳其国家安全的威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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叙利亚要实现和平,就需要实现各个派别统一,结束割据局面。但这不仅取决于叙利亚内部,更取决于背后大国博弈的结果。这其中,库尔德人这个中东第四大族群也是唯一没有国家政权的族群,会成为怎样的影响因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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制片人:宋阳

编导:胡远蓉

编辑:王津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