①浙江省庆元县半路亭桥。 小红书博主子木俊 摄
②浙江省庆元县兰溪桥。丁梦媛 摄
③福建省闽侯县塘里桥。易雨婕 摄
北京时间2024年12月5日,我国申报的“中国木拱桥传统营造技艺”在巴拉圭首都亚松森举行的联合国教科文组织保护非物质文化遗产政府间委员会第19届常会上通过评审,从联合国教科文组织的急需保护的非物质文化遗产名录转入人类非物质文化遗产代表作名录。这标志着中国木拱桥传统营造技艺已从“濒危”走向“复兴”,体现了中国政府高质量履行《保护非物质文化遗产公约》,在全世界范围内展示了负责任大国的形象。
1 跨越千年 国之瑰宝
木拱桥被桥梁学术界称为“古老概念的现代遗存”,据考证,中国木拱桥的历史可追溯至唐代,此前中国桥梁以木梁桥为主。关于木拱桥的诞生时间,历史上存在三种观点,即唐贞观年间、唐贞元年间或北宋初期。20世纪60年代,在山西河津出土了距今约1500年的最早木拱桥实物,证实了木拱桥在我国的产生和发展。北宋时期的名画《清明上河图》描绘了京城开封汴河上木结构虹桥的巧妙构造,该桥与宋代孟元老在《东京梦华录》中的记载相吻合——“以巨木虚架”的“无柱虹桥”即为木拱桥,它解决了汴河上舟船与桥墩相撞的问题,成为近千年来的名桥典范。
明清时期,随着闽浙山区的渐次开发,来自中原的木拱桥建造工艺在山间溪流中得到了广泛发展。闽浙山区溪流纵横,重峦叠嶂,林木茂密,先民们逢山开路,遇水架桥,木拱桥与自然山水浑然一体,人们为其加盖了廊屋,不仅为行人以及桥身承重木构遮挡风雨,还能平衡应力、稳定结构。伴随着木拱桥从动工兴建到完工,择日起工、置办喜梁、祭河动工、上梁喝彩、取币赏众、踏桥开走、上喜梁福礼、完桥福礼、安置神龛等逐渐演变成为地方民俗节庆。生活在廊桥周边的人不仅仅将桥梁作为跨越河流的交通工具,这些木拱桥也成为人们日常生活中的重要组成部分,承载了地方厚重的文化记忆。千百年来,廊桥、古道、祠庙、民居、题记、碑刻,以及与廊桥伴生而出的菇民戏、提线木偶戏、药发木偶戏、碇步舞龙……都是厚厚的乡土文化,传承至今。人们在廊桥上交流贸易、表演庆祝、祭祀祈福,于是廊桥成为人们集体记忆的载体,记载了浓浓的乡愁,形成了人们共同的情感依托与美好记忆。
清代时,闽浙两地木拱桥数量多达200余座,以此为生的工匠超过500人,工艺世家也有30多家。1949年以来,随着社会变革和经济技术的快速发展,木拱桥作为交通工具的重要性下降,木拱桥传统营造技艺也逐渐衰落,其保护与传承工作显得尤为迫切。目前,我国现存的110多座古代木拱廊桥主要集中在山高林密、谷深涧险的闽东北、浙西南地区,如浙江庆元、景宁、龙泉等县市纳入文物级别的廊桥共有85处,其中国保级25处、省保级16处、市县级29处。
近年来,我国高度重视木拱桥传统营造技艺的保护与传承工作,拨付大量资金修复木拱桥,培养传承人,推动了木拱桥传统营造技艺的延续发展。
2 木拱桥艺 古智结晶
中国木拱桥造型为拱,结构为梁。木拱桥最大的特点是没有桥墩,造型为拱形,承重部分就是整个拱形结构,是用巨大的方木通过交织关系结合在一起,互相支撑,互相制约,所以化直为曲,形成了一道飞虹。《清明上河图》中作为“画眼”的虹桥,就是“三节拱、四节苗”的方法。明代陈世懋在《闽中疏》中感叹“闽中桥梁甲天下”,清代周亮工也在《闽小记》中描写“闽中桥梁,最为巨丽,桥上建屋,翼翼楚楚,无处不堪图画”,体现了木拱桥在建筑艺术上的精美。木拱桥既变溪涧为通途,又可供人们乘凉歇息、躲避风雨,还具有观光游览的功能。
木拱桥制作流程包括了选桥址、建桥台、测水平、搭拱架、架桥屋等重要步骤。木拱桥的建造往往就地取材,多选用四五十年生长期的杉木作为建材,这种木材长且直,并且在通风条件下不易腐烂;而桥址多选择乡村水尾,尽量选择两岸较窄处,减少桥拱跨度,还要确保桥址两岸有坚固岩石供砌筑台用。建桥台是在溪边岩石上用石块砌筑或在岸边平地做船形墩;测水平则采用传统竹水法,将毛竹劈成两片,之后在竹片内装水,调节每根竹片高低取得水平。木拱桥在整个建桥过程中完全不使用钉子,而是通过燕尾榫、穿斗榫等榫卯连接方式,将杉木相互咬合、穿插组合,解决了大跨度无脚桥梁的建造难题。
传统木拱桥营建由主墨木匠主持,众多工匠密切配合。营造工艺按照严格的程序,通过口头传授和个人示范流传下来,抑或通过师傅对学徒的教授或是作为家族手艺,代代相传,传授范围小,传承人数少,一旦遇到社会环境的转换,技艺传承即面临着很大的不确定性。随着现代社会的快速发展和城市化的快速推进,木拱桥交通功能日益弱化,木拱桥传统营造技艺面临着传承的困境。
作为非物质文化遗产的木拱桥传统营造技艺传承,首先依赖于现存木拱桥本体的科学保护,只有保护好物质文化遗产本体,才能将木拱桥营造技艺代代传承下去。在今天,木拱桥的保护工作已不能仅仅是划定保护区划、提出管理要求等静态的保护方式,而其传统营造技艺的传承,也不仅仅是培养传承人等被动的措施,对于木拱桥及其传统营造技艺而言,遗产保护不应局限于被动保护及简单的文创艺术品开发,而应更加注重场景化的展示与利用。
3 创新传承 焕活新生
非物质文化遗产是特定时空背景下,具有地域属性的文化实践,作为人类非物质文化代表作,中国木拱桥传统营造技艺是中华民族文化基因的杰出代表,而散布于闽浙山区的传统木拱桥遗存,即成为木拱桥传统营造技艺代代传承的关键载体。我们须以保护物质文化遗产为基础,加强非物质文化遗产保护的整体意识,强化传承人的专业意识,守护好中华民族生生不息的手工艺文脉,使传统工艺精神内核与物质载体相得益彰。
以文为脉,整合生态文化空间
今天,木拱廊桥保存较好的地区通常是城市化程度较低的乡村地区,廊桥作为地方文化的产物与象征,与现实生活仍然具有可连接性。木拱桥不仅是过去生活的产物,而且在传承弘扬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的时代背景下,仍然有可能在现实生活中生长出新的意义,从一度被抽离其生活意义的固化之物重新走向公众,成为活态的文化实践。
木拱廊桥充分体现古人顺应自然和改造自然的智慧,是一种典型的山地人居建筑遗产。桥产生发展于特定的地理环境中,与周边山水环境的人文关联性使其必须坚持原址保护,整体展示。保护区划是保护廊桥最重要的管理工具,以桥体为中心的百米范围可划定为保护范围,桥体周边山体、林地等自然环境,甚至涵盖整个村庄可划定为建设控制地带,从而延续木拱桥与其周边环境的完整文化生态特征。利用木拱桥具有串联整合生态、文化资源节点的天然优势,有机地串联、保护周边自然山林、田野乡村,将生态修复工作引入乡村,在修复木拱桥的同时完善区域内的绿化景观面貌,在沿线开展山地造林、森林抚育、水系治理等工作,构建出顺畅、连续的绿色生态景观,构建浙闽地区整体性、特色化的生态基础设施。以桥为媒,基于精神需求的共享性,围绕木拱桥本体所开展的传统工艺的展示,以及相应生活场景的展示,使得孕育木拱桥的乡村社会,及其衍生的地域文化、乡规民约、风俗节庆和日常生活,通过整合乡土文化元素,打造全民共享的生态文化空间,将木拱桥及其所依托的生态人文环境转变为一种“舞台场景”,而它的后台就是整体文化空间所带给游客的真实生活印象。
以人为本,赋予廊桥现代职能
首先,木拱桥传统营造技艺的传承不仅应进一步加大对传承人的扶持力度,还应在确保传承人利益的前提下,通过建立传习所等培训平台,创造良好的传承条件,鼓励传承人带徒授艺,实施非遗进社区、进校园工作,编写乡土教材,开展普及教育工作,打破传统非遗传承静态传授的局限,确保木拱桥营造技艺后继有人,扩大遗产价值及其内涵的传播扩散。其次,开展记录传承人口述史和拍摄专题纪录片的工作,从而将传承范围较小的木拱桥传统“营造技艺”转换成为一种随时可查找的“文化记忆”,通过录音、摄像、图片和文字的立体化呈现方式,忠实记录造桥世家和造桥工匠的生活史、技艺史和文化史,积极促进“技艺”与“记忆”的双向转换。最后,相关职能部门应调动木拱桥周边村落社区对于木拱桥保护工作的积极性,将木拱廊桥日常的维护管养工作放责到当地社区,鼓励群众积极参与其中,以人为本推动木拱廊桥的保护利用。
对木拱桥本体进行合理的使用、修葺以赋予其顺应时代发展的功能是其生命力所在,将木拱桥与今天的现实生活相联系,积极发挥其在文化旅游中的作用,顺应木拱廊桥向“景观桥”功能转变的趋势,成为可以被人所欣赏的文化产品,建构以木拱桥为脉络的历史文化旅游集聚带,使得留存至今的木拱廊桥成为人们打卡拍照、体验生活的一种时尚选择,让今天的人们能近距离感受古人智慧的营造技艺,加强当代人的文化自信和民族认同感。
总而言之,中国木拱桥传统营造技艺是我国古代造桥技术的重要组成部分,其科学、严谨的施工技术,独特的构造和建筑材料代表着中国古代造桥技艺的最高水平,为世界桥梁建设史和建筑史提供了丰富的经验借鉴和技术参考。这一技艺见证了中国古代社会的发展,反映了古人对工程建设和木工艺术的重视与创造力。而木拱桥生态博物馆为木拱桥所扎根于此的乡村社会传统生活真实性的延续提供了机会,其中的各种展示与活动又可以将木拱桥的历史文化内涵融入浙闽当地的文化体系之中。
(作者单位系西安建筑科技大学建筑学院)
《中国教育报》2025年01月03日 第04版
作者:王新文 马琛
热门跟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