拆迁款到账的那天，天气阴冷，冬日的寒风把城里这间不足二十平米的小屋吹得透凉。
我和老伴李淑芬坐在桌旁，盯着手机短信里那一连串数字。
120万，这笔巨款让我俩心里五味杂陈。
对于我们这样一辈子靠种地和打零工为生的农村人来说，这是一笔天文数字。
但那一刻，我的心情却复杂得难以言表。
“老头子，这钱……咱能留得住吗？”淑芬的声音很轻，甚至有些颤抖。我知道她的担忧，也明白这份钱背后藏着多少矛盾和隐患。
我没有回答，只是叹了口气。我们有两个孩子，大儿子周强，小女儿周敏。按理说，拆迁款来了是一家人高兴的事，可一想到他们的性格和现状，我心里隐隐觉得不安。
大儿子周强结婚后，日子过得并不顺心。
他媳妇小李脾气火爆，家里一点小事都能闹翻天。
记得有一次春节，淑芬精心准备了一桌子菜，小李却因为一道菜咸了些，当场摔了筷子，弄得一家人尴尬不已。
那天晚上，淑芬躲在屋里抹眼泪，我也只能假装没看见。
可周强喜欢小李，作为父母，我们只能忍着。
毕竟，儿媳妇也是半个家人。
小女儿周敏结婚后，日子更是让人揪心。
她丈夫张伟游手好闲，挣不到钱也不肯安分，甚至抢过周敏的工资卡去赌博。
周敏忍气吞声，却屡屡被张伟伤透了心。
有一次，她哭着给我们打电话，说张伟又输了钱，还动手打了她。
淑芬听完气得浑身发抖，我却只能含着泪劝她：“敏敏，日子还得过，咱再忍忍吧。”
想到孩子们的现状，我心里一阵发凉。果然，拆迁款刚到账没两个小时，周强的电话就来了：“爸，我听说钱到账了吧？你和妈也别总这么辛苦了，咱一家人不如住在一起，买个大点的房子，我和小李还能照顾你们。”
我正琢磨着怎么回他，小女儿周敏的微信也发了过来：“爸，最近我和张伟手头紧，你们要是真有钱了，就先帮我们一把吧。
张伟说了，咱们是一家人，不分彼此。”我盯着手机屏幕，心里一阵发冷。
这钱还没捂热乎，孩子们就开始打起了主意。
当天晚上，我和淑芬做了个决定：连夜回乡下老家。
淑芬有些迟疑：“老头子，咱这么急着回去，孩子们会不会觉得我们是防着他们？”我拍了拍她的手：“防着点又咋了？
咱俩辛苦一辈子，这钱是养老的命根子，不能让人糟蹋了。”
我们匆匆收拾了几件衣服，搭上了回乡的车。
一路上，淑芬没说话，只是看着车窗外。
乡下的老宅虽然破旧，却是我们最熟悉、最能让人安心的地方。
可是，刚到家没几个小时，邻居老刘的电话就打了过来：“老周，张伟在你们城里的房子门口砸门呢！
他边砸边喊，说你们不讲理，拆迁款不给他一分。”
我攥着手机，手心全是汗。那一刻，我意识到，这笔钱或许不是福，而是祸。
这几天，乡下的日子虽然清静，但我的心却一点也平静不下来。张伟砸门的事让我彻底明白，拆迁款就像一根导火索，把原本勉强维持的家庭关系全都撕裂了。
回想起这些年，我和淑芬对两个孩子的付出，心里五味杂陈。
周强小时候成绩一般，但人还算懂事。
为了让他考上个好学校，我和淑芬省吃俭用，卖掉家里唯一的一头牛，凑够了他的学费。
可他大学毕业后，娶了小李，生活却变得鸡飞狗跳。
小李虽然漂亮，但性格强势，对我们老两口从来没有好脸色。
过年过节回家，她总是挑三拣四，弄得一家人都不自在。
相比之下，小女儿周敏小时候更让人省心。
她聪明用功，考上了重点大学，是村里第一个大学生。
当时全村人都羡慕我们，说我们有个好闺女。
可惜她的婚姻成了我们的心病。
张伟家里条件差，连彩礼都没给全，但周敏执意要嫁，说张伟对她好。
可婚后没几年，张伟的真面目就暴露了。
他懒惰成性，还经常动手打人。
看到周敏的憔悴模样，我和淑芬心疼得不行，却又无能为力。
几天后，周强和周敏找到乡下来了。
那天晚上，周强带着小李进了门。
他一进屋就抱怨：“爸妈，你们这是啥意思？
躲着我们？
你们是不是觉得我们惦记你们的钱？”我听了心里一阵不舒服，但还没开口，小李就冷不丁地说：“我怀孕了，孩子出生以后，咱们总不能让孩子没地方住吧？”
我愣了一下：“怀孕了？什么时候的事？”小李撇了撇嘴：“上个月查出来的，想着迟点再告诉你们，没想到现在倒是先说了。”我瞥了一眼淑芬，她也有些慌了。孙子，是我们做老人的软肋。
周强接着说：“爸，咱们家就这么一个长子，这钱本来就该多贴补我们一些。
以后房子买大点，你们住得也舒服不是？”周敏听了急得红了眼，拉着我的胳膊说：“爸，你不能都给哥哥啊！
张伟现在没工作，家里揭不开锅了，我和孩子怎么办？”
我听着他们争来争去，头皮发麻。
看着两个孩子为了钱争得面红耳赤，我心如刀绞。可不管怎么说，我和淑芬得留够养老的钱。
最终，我做了决定：“强子，敏敏，咱家有个规矩：钱是父母的，养老是第一位的。强子，你们拿30万，买房用；敏敏，你们拿20万，补贴家用。剩下的，我们得留着。”
周敏哭了：“爸，我不要了，你们留着吧！”周强皱着眉，没说话，小李却冷笑了一声：“呵，30万能干啥？房价那么贵，你们这父母可真会算计。”我心里一阵发酸，这些年我们为孩子操碎了心，可到头来换来的却是怨言。
分完钱后，周强一家很快买了房，但却很少再回来看我们。
小李生了孩子后，只在微信群里发了几张照片。周敏那边的日子也没见好转。后来她离了婚，带着孩子回了娘家。
看着她日渐憔悴的模样，我们老两口心疼得不行。钱，终究成了家里的麻烦。而没了钱，麻烦只会更多。
一天晚上，我坐在院子里抽烟，淑芬端着一碗热汤过来，轻声问我：“老头子，你说咱们做得对吗？”我叹了口气：“对不对的，咱也不知道。但至少这几年，咱还能过点安稳日子。”她点点头，抓着我的手，轻轻拍了拍。
乡下的夜晚很静，静得像我们这一生。或许，我们这一辈子做得对与不对，只有天知道了。正如培根所说：“金钱是一种好仆人，却是一个坏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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