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当我想拉琴,就会想起父亲书桌墙上那把京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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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我记忆里,父亲那把用白坯布袋套着的京胡,一直挂在他的书桌墙上。空闲时,他会哼上几段京戏,兴致来了,取下京胡,自拉自唱起来,那一定是父亲最开心的时候。

慢慢地,我发现父亲不怎么唱了,更难得见他拉琴,京胡布套外开始有了薄薄的灰尘。一时冲动,我取出了父亲那把京胡,放准了琴码,旋紧了琴弦,学着父亲拉琴的样子,将琴筒放在左腿上,左手按弦,右手持弓,竟也拉出个“12345”。这是我第一次操琴,小妹说琴声像杀猪叫,正想要和她理论,碰巧父亲回家,心想要挨骂了。那天,父亲没有责怪我,只是默默地收起京胡,挂回原来的地方。因为各种原因,后来父亲鲜有时间拉琴唱戏,时间久了,我们几乎都忘了父亲书桌墙上还挂着的那把京胡。

有一天,我从学校回家,刚进弄堂,隐约听到有京胡声音传来,太熟悉了,一定是父亲在拉琴!我三步并两步,推门而入,只见父亲正专心致志地拉着京胡,纤细的指尖在快速跳动,马尾弓紧贴着琴弦来回拉动,琴声时而婉转,时而高亢,琴筒上的松香都被磨出了弓痕。父亲说,现在的京剧样板戏,夹带着那么多西洋乐器,节奏快,气场大,他也想试试,看能不能跟上。父亲两眼放光,手握的那把京胡在微微抖动。我明白了,拉琴唱戏的爱好,父亲从来就没放弃过!那晚,父亲对我说了有关京剧方面的事。

1790年,徽班进京,在徽剧的基础上,派生出了京剧。父亲认为,徽州人从骨子里就喜欢京剧。逢年过节,搭台唱戏,成了徽州民间文化的重要形式,也成就了徽剧走向京城,从大山进入城市。父亲对京剧“四大须生”“四大花旦”耳熟能详。父亲说,最初开始,自己没想到操持京胡,他常去剧院看京戏,成了票友。他喜欢学唱,尤其是小生,小生用的是假嗓子,高亢婉转,变化无常,讲究气息的掌控。但在样板戏中,小生唱腔的角色太少,只有《杜鹃山》中的赤卫队员李石坚和《海港》中的青年工人韩小强勉强算得上……父亲滔滔不绝,从那时起,我也喜欢上了京剧。

曾有一段时间,那把被布袋紧紧裹着的京胡,长久地挂在墙上。直到有一天,我突然发现,父亲的那把京胡不见了!父亲说,琴的蛇皮破了,一时无法修补,碰上要好的票友想要,随手就送了。那是一把多好的京胡!遗憾的是,父亲不知,此后我也学习拉琴了,且持有“二黄”“西皮”两把京胡。父亲曾说:拉琴靠悟性、唱戏靠天赋,关键看你能不能坚持,有没有信心。我牢记在心,努力践行!如今我退休多年,拉京胡、唱京戏成了我生活的一部分。每当我想拉琴,就会想起父亲书桌墙上那把京胡,总觉得琴还在,好想对他说,我能拉也会唱,像您一样。我要告诉父亲,现在流行“京歌”,我唱给您听……

文字编辑:钱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