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案|
一些人将关羽攻下襄樊与《隆中对》的执行相联系,并将其归为隆中战略之“北伐”。
其原因在于,他们没有认真考察《隆中对》中“荆州”一词的地域含义,错误地认为关羽攻下襄樊正是《隆中对》中“将荆州之军以向宛、洛”。
一、刘备命关羽为襄阳郡守,进攻襄樊目的只有一个
那就是夺取荆州的地盘,以及他在北征中“将荆州大军入宛、洛”的要求,为何关羽会选择进攻襄樊?
目前,许多研究者都把关羽攻襄樊看作是“隆中策略”的一部分,这主要是受《隆中对》“北伐”策略的影响而产生的。
诸葛亮给刘备制定的《隆中计划》中,最重要的一条就是:
“若有异动,必令一将军将荆州大军移往宛洛,将军身率益州之众出于秦川,百姓孰敢不箪食壶浆以迎将军者乎?”
由此可以断定,在“天下未变”的情况下,关羽居然在与诸葛亮“隆中之策”相抵触的情况下,进行“北伐”。
但实际上,关羽进攻襄樊并不是诸葛亮“隆中计划”的一部分,而是刘备派他担任襄阳郡守的一次军事活动,目的就是为了夺取荆州的地盘。
首先,诸葛亮和刘备之间的“隆中之战”,原定在了建安12年,那时刘表还拥有着襄樊,到了东汉末期,荆州共有南阳,南,江夏,长沙,武陵,零陵,桂阳七郡。
张绣留在南阳,在贾诩的建议下,向曹操投降,南阳被曹操占领,其余六个州仍在刘表的统治之下。
所以,诸葛亮“令一将军率荆州之兵往宛洛之地”所指的“荆州”,应该是指襄樊所指的“荆州”,而不是曹操攻下襄樊之后刘备所指的“荆州”。
按照诸葛亮的计划,襄樊城应该是荆州州地,而刘备占据了荆州之后,自然会让他的将军和他的部下留在襄樊,这里与中原相隔不算太近,若有异动,可以快速出军,快速抵达宛洛两国。
如果不是从襄樊出征,而是直接从江陵出征,那就是关羽在荆州州地的地盘上,距离宛、洛都太远了,根本无法快速赶到。
赤壁之战之后,曹操兵败北上,不过曹操在南方也没有被打得溃不成军,反而有了不小的收获。
若占据襄樊,又分南郡和南阳郡为襄樊郡,则可强化襄樊之治,使许昌之西南方更趋安定。自此荆州一分为二,荆州以北的襄樊郡属曹操的势力范围。
曹操在荆州北方,占据了一个非常关键的地方,那就是襄樊城,只要有了这个地方,就可以控制住向北到中原,向南到江陵的通道。
所以,无论是刘备,还是诸葛亮,又或者是关羽,都很清楚《隆中对》中“襄樊之地”的重要性。
而这个时候,荆州北方的“襄阳”与“襄樊城”都已经不属于荆州刘备掌控的范围,自然也就不属于诸葛亮口中的“将荆州兵”所指的“荆州”。
如此一来,实施隆中之策,便缺乏“地利”之基,所以,关羽攻樊城并非要实行“隆中”,而要夺回“隆中”所丧失的要地,从而为“隆中”的顺利推行打下坚实的基础,唯有这样,“将荆州之兵往宛、洛”这一要求,方能实现。
第二,刘备委派关羽做襄阳的郡主,那么他夺回襄樊是“天经地义”的,赤壁之战后,曹操兵败,刘备夺江南武陵,长沙,桂阳,零陵四郡,“乃封拜元勋,以羽为襄阳太守、荡寇将军,驻江北”,而周瑜则占据了南郡。
刘琦是汉王朝的荆州牧,但刘琦去世后,孙权任命刘备为荆州令,并借荆州,借刘备抵御曹操,但这一次,却是在曹操占领之后。
刘备攻下荆州、江南四县之后,不但没有封赏关羽的功劳,反而任命他为襄阳郡王,让他坐镇江南,曹操攻下襄樊后,认为这是一个非常重要的地方,于是专门设立了一个襄阳郡来管理荆州。
关羽虽是襄阳郡守,但并不是真正的襄阳郡,所以,刘备任命关羽为襄阳郡守,其目的不言而喻,无非是想让关羽有朝一日真的夺下襄樊,将荆州重新夺回。
刘备在西进益州的时候,曾“拜于东督荆州之地”。说明刘备已经将荆州完全托付给了关羽,任凭关羽处置。
刘备在建安24年自立为汉中王时,又加关羽为“假义钺”的大将军,以前的将领,都是有爵位的将领,所谓的“假刀斧”,就是可以在战斗中杀死任何犯法的将领,可见刘备对关羽的信赖。
同年秋季,关羽北上攻打襄樊,此时关羽还担任着襄阳太守的职务,所以关羽北征襄樊并非“隆中之计”的一部分,而是“隆中之计”的一个先决条件。
二、“天下有变”并非关羽进攻襄樊的大背景
攻下襄樊之后,曹操派遣曹仁屯樊以镇荆州,建安23年,宛州将军侯音造反,他造反的时候,“众数千人在山中为群盗,大为郡患”,侯音死于建安24年1月,为曹仁所杀。
侯音是否和关羽有关,历史上没有任何证据证明,但关羽于同年7月发动“北伐”,则说明关羽与皖南之乱有某种联系。
关羽在进攻襄樊的时候,很有可能会派人去襄樊北部发动叛乱,此时的陆浑人嫌远方劳苦,说:“孙狼等人,起兵杀县主,谋反,郡城被毁,于是向关羽求援。”
“羽赐军,犹为寇。”
这就意味着,关羽在南阳北部的所作所为,得到了百姓的拥护。
关羽破襄樊前,曹操与刘备在阳平关作战,曹操兵败后于夏末5月退入长安,此时曹操的军队无法在一个地方集结,而关羽就趁势攻下襄樊了。
同年9月,曹操麾下的长乐卫尉魏讽、陈袜谋袭邺结果被人揭穿,这也表明了曹操的统治是一个错综复杂,并不十分稳定的国家。
所以,关羽进攻襄樊的时机是非常恰当的,只是这一次进攻持续了很久,耗时几个月都没有成功,这才给了曹操出兵救援的机会。
关羽进攻襄樊的背景,第一,宛城的叛乱,第二,曹操的势力内部出现了谋反事件,第三,曹操在阳平关与刘备激战,第四,曹魏在淮南防线上承受着孙权的压迫。
这个时代的大环境,与《隆中对》中关于“天下有变”的论述是不同的,所谓“天下有变”,指的是由曹操所掌握的汉王朝中央政权大变动,或是曹操所不能完全掌控的地区大变动。
若非如此“隆中计划”的顺利执行,怕是要大受影响,这一点刘备与诸葛亮自然是心知肚明的。
而关羽攻入襄樊,其大的背景和情况也仅仅只是属于“地方小变”,“中央小变”,远非“天下有变”。
由此可以看出,关羽进攻襄樊并非为了进攻宛洛之地,而是为了“北伐”,关羽利用的不是“变”,而是“天下有变”的机会。
所以关羽并非执行“隆中计划”,而是为了创造“隆中计划”制定时的条件,这和刘备任命他为襄阳郡守有很大关系,刘备任命他为襄阳郡守,就是为了给他一个收复襄阳的权力。
三、关羽攻打襄樊非“隆中对策”之实践,故刘备、诸葛亮没有援助他的计划
至于为什么有些士大夫会认为诸葛亮是想要“借刀杀人”,或者说刘备是为了让关羽惨遭毒手,也正是由于关羽进攻襄樊期间,诸葛亮与刘备几乎都是闲着没事做,对于关羽的进攻并没有什么反应,因此才会产生这样的疑问。
刘备仍守阳平关,与曹操周旋,僵持数个月后,曹操撤军,刘备方得汉中,蜀中一片混乱,大约就是在这个时候,刘备派了刘封和孟达去攻打上庸城,占领了申迟。
同年秋天,刘备在绵阳建了一座祭坛,大队人马,文武百官随行,被称为“汉中王”,表明当时刘备仍在汉中。
刘备以汉中为帝,这是毋庸置疑的模仿刘邦的意思,刘备自立为帝后,又把成都重新划到了他的地盘,并封了魏延为汉中的总督。
关羽击败于禁是在建安24年秋季,确切的日期是8月,因为
“汉水溢,灌禁军,军没”。
于禁,曹操麾下五虎将,却被关羽活捉,他带领的军队也被杀得一干二净,汉中在魏延的指挥下,于禁兵败给关羽,刘备没有了后顾之忧,便返回了成都。
刘备若真是奉行“隆中之计”,自会从汉中发兵,反之刘备攻下汉中之后,却让大军紧守关隘,这意味着刘备、诸葛亮不打算“北上”。
关羽击败了于禁,曹操派遣了大量的兵力来保卫襄樊,其中就有关羽的“朋友”徐晃与张辽,他们与关羽都是同乡之人。
为什么曹操会用他们两个来对抗关羽呢?
首先,这两个人都是骁勇善战之辈,能够与关羽相提并论的也只有这两个人了,其次,这两个人都是关羽的好友,对关羽的战斗方式了如指掌。
于是,在建安24年的冬季,曹操率大军由关中返洛阳,向关羽讨伐。
“未至,晃攻羽,破之。羽走,仁围解”
虽然,关羽没有能够拿下襄樊,但这并不意味着关羽就彻底地输掉了,关羽在击败于禁之后,俘获了大量的战俘,使得他们的粮草根本无法供应,于是,便有了“十万大军,假称粮草耗尽,私吞湘关大米”的事情。
很明显,大量的战俘是导致粮荒的主要因素,关羽是被徐晃用计谋击败的,所以才会一把火烧了营寨,然后扬长而去,所以徐晃输给了关羽,这是不可能的事情。
那么关羽之所以落败,则是因为江陵被吕蒙给攻陷了,而江陵之所以会被攻破,也是因为镇守江陵的傅士仁和糜芳这两个重臣投降了。
这一点,无论是关羽还是刘备和诸葛亮,都没有想到,再者,刘备要一统天下,一旦一统天下,那孙权一方又该怎么办?
这些问题均未经过“隆中决策”的深思熟虑,显示出“隆中决策”中的不足之处,即没有对刘备和曹操之间的交战中孙权一方的立场问题进行深入的探讨,所以,荆州的失守,并不能完全归咎于关羽。
四、关羽死后未加谥号不是刘备对其心存不满
关羽头颅被孙权献予曹操,造成了一场人头分离的惨剧,刘备无法为关羽举行葬礼,没有安葬仪式,谥号问题也就没有提上日程。
有人说,法正去世的时候,受到了优待,封了一个“翼侯”的封号,但关羽没有,说明刘备和关羽之间,早就有了矛盾。
事实上,在刘备时代,除了法正大将军之外,没有一个人能给他配上一个姓,关羽阵亡后,张飞也没有得到爵位,就被人暗算了。
刘备为法正的死亡而哭泣,这是有原因的,一是,刘备失去了益州,二来是因为法正是刘璋一方的人,他的死亡意味着刘备可以用来凝聚刘璋一方的人心。
此外,关羽已亡,其首级归魏国,张飞为手下所杀,人头送到了吴国,所以,刘备既不能给他们一个像样的葬礼,也不能给他们订下爵位。
关羽没有被封,张飞也没有被封,关羽之亡,刘备之哀,在历史的记载之中,张飞去世后,历史上并没有记载刘备的悲痛。
“飞营都督表报先主,先主闻飞都督之有表也,曰:噫!飞死矣”
若刘备不服气关羽,那么张飞岂非也不服?若是不喜欢,又怎么会委以重任?刘备不用这两个人,那他还能用什么人呢?除了关羽,刘备还能相信什么人呢?
刘备和曹操和孙权都不一样,他们的身后有一个巨大的靠山,刘备没有血缘关系的亲兄弟,他的儿子也不多,他的能力也不强,如果不依赖同族的兄弟和官员,他怎么成功?还怎么光复大汉?
刘禅继了刘备的位置之后,关羽又被封为“关羽壮缪候”,缪是错误的意思,很显然,他是被后主批判过的。
对于关羽的不满,并非刘备和诸葛亮有意使其失去荆州,而是因为他的“大意失荆州”。
有人说,刘备这是在效仿汉高祖,称帝之后,为了避免异姓王的势力过于庞大,想要铲除自己的后患,诚然,刘备具有“高祖之风”,但我们应该知道,关羽败走麦城时,天下还远未统一。
刘备在汉王朝未复之前,就对其忠心的臣子痛下杀手,未免也太傻了,韩信和彭越不是被刘邦杀死,而是被吕后杀死的。
而且,刘邦是在一统天下后,斩杀了韩、彭等人,那是因为“狡兔死”,然后才变成了“良狗”。
《隆中对》已经成了刘备、诸葛亮等人的共识,而汉室距离中兴还有很长一段路要走,为什么要为了一个自己的将军而付出这么大的代价呢?
关羽作为三国中为数不多的能够以“万人敌”之姿杀入战场的人物之一,其勇气足以担负起一个重要的任务。
《隆中对》正在贯彻的过程中,刘备、诸葛亮也不可能计划丢荆州,因此,关羽被杀之后刘备没有流泪。
那么就说明刘备对于关羽的霸道已经有了很大的怨恨,为了给自己的儿子铲除这个威胁,甚至愿意借助敌人的力量。
诸葛亮与关羽的关系,用三国历史学家余鹏飞的话来说,就是“没有根本的利害冲突,不存在所谓权力之争”。
再如朱绍侯说:“假若诸葛亮真的是个卑鄙无耻之徒,借别人之手,自毁长城的小人,则其所谓鞠躬尽瘁,死而后已之话,则一文不值。”
所以诸葛亮真的想要借助敌人的力量,而不在乎荆州的损失,那么《隆中计划》又有什么意思?
参考文献:
黄晓阳《关羽北伐与《隆中对》再探》
朱子彦《论襄樊之役与关羽失荆州》
陈寿《三国志》
方诗铭《三国人物散论》
朱子彦《诸葛亮择主与拜相冉认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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