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聆听/文
2024年12月23日，巴西劳工部（MPT）官网发布了一篇题为《特遣队营救163名工人并拦截比亚迪在卡马萨里的工作（BA）》的报告。巴西检察官指控比亚迪在一处建筑工地雇佣的163名中国工人生活条件极为恶劣，称他们是人口贩运的受害者。在巴西劳工部检察办公室文件中甚至使用了“有辱人格”、“解救”、“拦截”、“奴隶劳动”这样严肃的字眼，将一系列堪称炸裂的字眼与中国头部新能源汽车品牌关联。
近日，有媒体报道称，比亚迪巴西工厂建设工地被当地官方检查并叫停。
图源：金匠集团巴西分公司
事件真相是什么？这背后究竟是否存在泼脏水？还是另有隐情？这件事对中国车企出海敲响了什么警钟？
比亚迪及各方回应
对此，比亚迪官方迅速回应，比亚迪巴西公司在巴西劳动部公告当日（2024年12月23日）发布声明断绝与承包商金匠公司的合作关系，外包公司虽在管理上出现问题，但“奴役”的指控完全子虚乌有，并表示会配合巴西相关部门调查，并呼吁大家冷静看待事件。
比亚迪外包建设方之一金匠集团巴西分公司称因文化差异、诱导性的问询加上语言翻译理解的偏差，巴西劳工部门发布的信息表达不准确。还附上中国工友的声明视频及“红手印”文件。
并且有员工集体声明：称在巴西工作很愉快，对于“被奴役”之说，以及对巴西劳工部门强制要求金匠与工人解除合约并遣返回国，感到万分震惊，称“严重屈辱了我们的尊严”。
比亚迪品牌及公关处总经理李云飞在微博平台回应称，此为“欲加之罪”，并表示，见识了境外相关势力如何恶意关联、蓄意抹黑，以及国内部分自媒体如何里应外合。
外交部发言人也表示注意到有关报道，外交部发言人毛宁在例行记者会表示目前正在核实有关情况，强调中国政府高度重视保障劳动者的合法权益，一贯要求中资企业依法依规经营。
事件一出，马上引发热议，目前关于此事的舆论论调总结为三种，分别是支持比亚迪，背后必有人在搞鬼；质疑比亚迪的管理水平；理性认为两者之间是出海策略问题，应尊重当地风俗习惯。
背后有人在搞鬼？
网上比较热议的一个观点是巴西“地头蛇”举报，因为眼馋比亚迪工厂，想学印度动歪心思抢肉，巴西的地头蛇、利益集团联合巴西劳工部，利用中国工人不熟悉巴西的法律法规、社会制度、语言、风俗，做局搞比亚迪，另一种就是想把中国人赶出去，让自己人干。这种观点是否成立？
据数据显示，2024年全年，比亚迪在巴西的汽车注册量为76,713辆，相比2023年的17,937辆，实现了327.68%的显著增长。在巴西市场每卖出10辆纯电动车，就有7辆来自比亚迪。
其中，12月在巴西的汽车登记注册量达到10,091辆，总销量在当地排名升至第8位。其中BYDking（国内对应比亚迪驱逐舰05）是巴西最畅销的中型轿车，2024年销量为3,689辆。在插电式混合动力SUV中，比亚迪宋以24,143辆的销量领先，其中比亚迪宋PlusDM-i销量为17,280辆，比亚迪宋Pro销量为6,863辆。比亚迪海豚拉美特别版是巴西最畅销的电动汽车，其中海豚PLUS版本销量20,757辆，比亚迪海豚DIAMOND版销量11,372辆。
据媒体报道，随着比亚迪在卡马萨里建立工厂，预计产能将达到每年30万辆，有望挑战菲亚特在巴西的市场领导地位。
2023年，比亚迪宣布在巴西投资30亿巴西雷亚尔（约合人民币36亿）建设三家工厂，计划于2025年3月生产第一批汽车，年底创造2万个就业岗位。
2024年12月2日，巴西总统卢拉会见了比亚迪执行副总裁兼美洲地区总裁李柯，双方就扩大双边合作达成了共识。在此之前，卢拉在接受中国媒体采访时，对比亚迪赞不绝口，并在开场合强调，中国是巴西实现“再工业化”不可或缺的盟友。
实际上，比亚迪与巴西的合作是双赢的典范。比亚迪在巴西建设的工厂地理位置优越，靠近大西洋且具备港口基础设施，明显具有辐射南美市场的意图，承载着巴西与比亚迪双方的期望。
然而比亚迪在巴西的发展引起了部分利益集团的眼红。比亚迪在新能源汽车领域的快速发展，不仅在中国市场取得了显著成绩，也在全球市场上逐渐崭露头角。
这使得一些西方车企感受到了威胁，此次风波，让人怀疑有人在背后搞小动作的猜测并不是不无道理。
巴西有人想拒中国人？
对于第二个观点，想把中国人赶出去，让自己人干。
网上有位在巴西比亚迪工厂的工人称其月薪为一万二，这对巴西平均工资四千左右的人来说，确实极具吸引力。于是当地人为了挤占更多工作岗位，刻意操作排挤中国员工。
有当地员工在抖音等平台发声，称“这个事情是巴西人搞得鬼，他们想在这里上班，所以就把我们整跑。”
据巴西政府统计，比亚迪巴西工厂投产之后，预计在2025年为当地创造一万个直接就业岗位，到2026年底创造两万个就业岗位。
按网友分析，中国车企在巴西建厂，很大程度上是因为能为巴西创造就业机会，这是车企到国外建厂的惯例，也是在洽谈时就应该明确的。而比亚迪在巴西建厂生产电动车，由于技术岗位的需求，使用巴西当地人民的数量相对较少，这或许也是导致他们排斥比亚迪的原因之一。
从另一个角度而言，在巴西建厂的车企并非只有比亚迪一家。2014年，奇瑞、江淮在巴西的工厂就已正式投产，且到现在都运行顺利。比亚迪在巴西建立了三家工厂，目前出事的仅这一家。是否存在同行之间的恶意竞争我们暂且也打一个问号。
西方眼红恶意打压？
比亚迪在巴西的“劳工事件”，看似是一场局部风波，实则是全球化浪潮下中国企业海外发展的关键一环。
163名工人、停工整顿、金匠集团被叫停，这些事件虽发生在巴西，但却能影响到中国汽车行业在海外的整体布局。比亚迪虽主要布局南美市场，但欧洲这个全球高端市场的核心节点也无法回避。
有网友分析，为了自身利益，西方媒体的添油加醋、撒钱抹黑中国是他们的常用的策略和手段，此事可有迹可循。
根据比亚迪官方公开数据显示，自进入欧盟市场以来，其电动汽车销量持续攀升。2024年比亚迪在不含俄罗斯的欧洲市场的新车注册量为15,644辆，其中德国市场去年全年新车注册量为4141辆，占比亚迪欧洲销量约27%；瑞典市场去年新车注册量达3453辆，占其欧洲总销量的22%。
中国电动汽车在欧盟市场迅猛发展让其感到不安，欧盟方面认为中国电动汽车在欧盟市场的发展很大程度上得益于中国政府的大规模补贴，这种“不公平竞争”让欧盟的汽车制造商感到压力，于是加征关税的提议应运而生，意在保护本土产业。
2023年10月，欧盟委员会启动针对中国电动汽车的反补贴调查。2024年7月，欧委会开始对从中国进口的纯电动汽车征收临时反补贴税，税率介于17.4%至37.6%之间。
比亚迪巴西事件西方媒体进行抹黑不仅仅是阻挡业务那么简单的问题，一旦将企业与“奴隶”“人权”等字眼关联起来，如果被定义为“强迫劳动”等严重违反各国劳动法规，引起国际劳工组织等机构的重视，且经调查证实属实，企业将面临巨额罚款，被打入负面清单，最严重的情况会被禁止参与国际贸易。
到那时，中国新能源汽车好不容易树立起来的良好形象，将会毁于一旦。这不仅关乎企业的发展，更关乎国家的命运，这场中国的国运之争也将就此终结。这也是企业之争会引发外交部关注的原因之一。
比亚迪是否有问题？
2024年12月23日，比亚迪巴西分公司发布声明，称过去几周一直在对所有分包公司员工的工作和生活条件进行详细调查，并多次通知外包公司做出必要调整。目前已与外包公司解除合作。
图源：牲产队
从声明来看，外包公司肯定有责任，比亚迪是否知晓情况并默认了这种“降低成本”的方式有待考察，工人签合同前是否清楚自己面临的宿舍环境和劳动强度，以及是否被提前告知相关限制也有待调查。
若巴西劳动公共部公告属实，工人面临的交押金、扣工资、扣护照等情况，需要进一步确认。
从比亚迪在国内的情况来看，存在加班严重、内卷程度高的现象。在国内，企业追求销量和利润，员工为了收入也愿意加班。但在巴西等海外市场，这种模式可能行不通。
在这一事件中，比亚迪及其外包施工方可能未能充分了解并遵守巴西的劳动法规，导致出现了一系列劳工权益问题。
此外，比亚迪在国内常被诟病员工待遇差、工作环境恶劣，这也成为网友们引发热议抨击的一个点，一些网友在评论区现身说法。
比如2022年湖南长沙雨花区居民投诉工厂附近有刺激性气体，虽比亚迪声明排放符合标准，在申明中还强调，网传“排放超标引起流鼻血”的情况，属于恶意捏造关联，该企业已经报警，并将追究相关人员的法律责任。”但后续调查结果显示工厂停业整顿。
在郑州比亚迪工厂，工人们经常加班到深夜。据一些员工透露，他们在加班期间不仅要承受高强度的工作压力，而且工作时间远远超出了正常的劳动时长。
这些曾经在劳工问题上出现的“前科”问题成了抨击比亚迪的回旋枪。
中企出海需注意什么？
新加坡国立大学东亚研究所高级研究员陈波表示，“中企走出去遇上类似事件，比亚迪不是第一起，也不会是最后一起，既不是只针对中国，也不是针对某个企业，但“企业规模越大，越要注意，因为事情越容易闹大”。
文化差异与法规遵从是中国车企出海必须面对的首要问题。中国企业出海时，常常难以快速适应和融入当地文化环境，在劳动法规、劳工权益等方面存在显著差异。
巴西重视劳工权益，劳动法规相对严格，对劳工保护力度较大。中国企业在国内长期形成的劳动用工习惯和管理方式，很难在短时间内与国际接轨。比如在巴西，加班超时、工资拖欠、劳动条件恶劣等问题，都严重违反当地劳动法规。中国车企出海须加强对当地文化、法规和习俗的了解，确保自身经营行为符合当地法律法规和道德规范。
为了降低出海风险并抓住机遇，中国车企需要采取一系列措施。中国车企出海还需重视与当地政府、社会团体、使馆、领馆的沟通。及时了解当地政策法规，积极回应问题，避免因沟通不畅引发误解和冲突。企业应建立良好的危机管理机制，及时应对各种突发情况，保护企业声誉。
比亚迪巴西“奴工”事件不仅反映了中国企业出海的文化差异和法规遵从问题，也折射出国内经济结构的一些深层次问题。
长期以来，中国经济的快速增长在很大程度上依赖于低成本劳动力资源和低环保要求。这导致了国内需求严重不足、产能严重过剩与行业内卷。同时，低待遇的劳动力资源也引发了一系列问题，如劳动者权益得不到保障、企业之间恶性竞争等。这不仅损害了消费者的利益，也破坏了市场的公平竞争秩序。由于经济结构扭曲，一些新兴产业和创新型企业难以获得足够的支持和发展空间。
因此，中国车企出海需要反思国内经济结构，推动经济结构调整和创新驱动发展。企业还需加强与国际接轨的意识和能力。这包括建立完善的劳动用工制度、提高劳工权益保护意识、加强与国际劳工组织的合作与交流等。
中国企业出海不是儿戏，绝不能掉以轻心，华为、TikTok等中国企业在海外的发展，已是鸡蛋里挑骨头是常有的事，任何细微的不合规行为，或是因文化差异产生的误解，都可能借助互联网病毒式传播，形成强大的影响力。
[引用]
① 比亚迪巴西工厂被叫停、新势力欧洲遇阻，2024汽车出海困难重重.未来汽车Daily.2025-01-03.
② 智库说｜反思比亚迪巴西事件：中国车企出海要补的课很多.中国汽车三十人智库.2024-12-30
③ 比亚迪巴西事件原委，中国车企出海到底有多难？.优视汽车.2024-12-30.
④ 巴西对比亚迪发放工作签证暂停背后，事件真相是否被夸大？.纪实书写者.2024-12-28
⑤ 比亚迪“巴西事件”真相，并不复杂！.每天学点经济学.2024-12-27.
⑥ 比亚迪巴西劳工被“解救”，都是“巴西人搞得鬼”？娱乐资本论.2024-12-27.
⑦ 比亚迪巴西工厂涉“奴役用工”风波多方回应：子虚乌有.中国经营报.2024-12-27.
⑧ 竞争不过就加税？欧盟打压中国电动汽车比亚迪计划在欧洲建厂.车回路转.2024-10-16.
⑨ 不洗白不抹黑，如何理性看待比亚迪巴西“劳工门”？.星车场.2024-12-30.
⑩ 欧盟加税风波起，27国分歧加剧，中欧贸易战一触即发.薛影随行.2025-01-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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