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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 吴楠

出差工作到夜里八点多,回到酒店,拿出手机看地图,吓出一身冷汗,在酒店的斜对面,不到一公里的地方,是731部队罪证遗址。就是那个以人体做为细菌战实验对象的、臭名昭著的侵华日军的遗址。几天后,忙完工作,还剩三个多小时火车才发车,我决定去731罪证遗址看一看。没有做任何攻略的我,在遗址外遇到了自称“如意姐”的一位农村大姐,她正举着自拍杆直播。看到我,她大喊着,“帅哥,帅哥,你去看第二遗址了吗?”她完全不顾及自己直播间里的那四个粉丝。可是当我问她,“要不要加个微信?”他立刻警觉起来,“你是干嘛的?”

引入

2024年11月底,整个城市雾蒙蒙的,空气里弥漫着一股烧柴火的味道。这样的空气吸进鼻子,连喉咙都跟着痛起来。如意姐习惯了这样的不舒服,这是她从小到大习惯了的感受。

如意姐擅长的事情不多,但作为一名野生主播,50岁的她擅长的是举着直播感快速地奔跑。往往这个时候,在如意姐的身后,追着两个保安。而如意姐的脚力得益于她三十多年的农民生活。

还不到上午十点,如意姐已经在731部队遗罪证遗址外面走到第三圈。距离结束直播的时间十一点半,还有不到两个小时。偶然有一个用户进了直播间,如意姐立刻表示欢迎,而那个人停留了不到20秒,就退出了。

“今天人不算多,这才来了第三批。”尽管在十几分钟前,她刚说今天人多。如意姐又把手机转向了更远处的四方楼遗址,“那就是731部队做细菌实验的地方。”说完,这句话,她想了想,又把镜头转向停车场,“你们看又来了两车人。”

如意姐讲的乏善可陈,这不怪她,她就是一个农村妇女。她说,这叫靠山吃山、靠馆吃馆。正播着,就听见远处传来保安粗声大气的声音,“不许在那里直播!”如意姐想,自己是不是又要开始被撵着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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停车场后,731部队的锅炉房残存烟囱等

谁让你在这站着的

“这是啥地方?”如意姐的直播间里,除了那四个一言不发的粉丝外,时不时还会进来一两个误打误撞的观众。等如意姐一边读完这些观众的留言一边回答后,那人只说了一句,“你这怎么跟看恐怖片似的,吓人!”便退出了直播间。还有人冒出一句,“一大早就给我推送这些,晦气!”更多的人停留几分钟,就沉默着退出了直播间。

“没素质!”直播间里那四个许久不说话的粉丝里有一位这么发了一句。“咱们不能怪他啊,有人就是胆小。”如意姐一边说一边又从停车场里走了出来,开始向遗址区走过去。“撵你的保安呢?”直播间里有人问。如意姐四处张望,并没有看到保安的身影。

731部队罪证遗址占地不算小。如意姐为了自己的直播,参观过不下十次罪证陈列馆。她记住了当年侵华日军的一句“大大的731,小小的哈尔滨”,以此来证明731部队的遗址面积之大。可如意姐能活动的区域实际上非常有限。

“走开走开,不要影响观众的正常参观。”“谁让你在这站着的。”如意姐刚举着自拍杆站到罪证陈列馆的通道旁,保安就过来驱赶。如意姐不吭声,转身就走。如果她不赶快走,接下来就要开启和保安的赛跑模式。

如意姐到底有点尴尬,她沿着一条侧路往外走。那是远离731罪证陈列馆的方向。但她没有停止直播。也许是她自言自语式的直播引起了路过的人的注意,有个女孩迎面问,“阿姨,731怎么走?”很多人认为731只是一个单独的博物馆,实际上731是一个占地面积不小的遗址区,再加上罪证陈列馆。“你就顺着这条路一直往前走,前面那个黑色的建筑就是。”忽然又想起来什么,如意姐跟在后面问,“你预约了吗?”

也许是因为陪着女孩这样的参观者、指导女孩怎么申请免费参观,如意姐再次回到了陈列馆的旁边。如意姐仍举着直播的手机,但保安没再驱赶她。因为如意姐做的工作,实际上是保安要完成的。

“你可以给保安买盒烟。”有粉丝在直播间留言。“我该他的!”如意姐脱口而出,意思是保安也不比自己多啥。话一出口,旋即又望向保安。三十多岁的保安正扯脖子喊,“扫二维码预约!没有预约不让进!”

如意姐苦笑,保安每天就这么一句“台词”,那人家也是“有身份”的人。这身份意味着一个稳定的单位。如意姐是地地道道的农民,老房子四处漏风,要么扒了重建,要么安装“电锅炉”才能让一家人挨过东北零下二三十度的严冬。

这个五十岁的女人一琢磨,不如干脆搬到城里去!如意姐这些年似乎一直在被撵着跑。大部分时候她自己也说不清到底是被什么追着。

靠馆吃馆

如意姐从没看过哪个主播还会被保安撵跑的。举着直播杆一路跑,听起来有些奇葩。如意姐有些埋怨保安,可另一方面又不觉得保安做的有什么不对。这不过是各人的运数罢了。她更愿意把这些归因于自己。

当初是如意姐自己要搬进城里的,家里男人不同意。“房子要是不住人,一冬天就要塌掉的。”如意姐听了,一边收拾行李一边说,“塌了更好,省的自己动手了。”男人还舍不得,“村里都是熟人,多热闹”“去城里也找不到工作”,可怎么都说服不了如意姐。

那天在家里用铁锅给男人贴粘豆包的如意姐,忽然就厌恶这样的日子。可以过下去,但为啥要这样过下去?她想跑出去。可惜,如意姐买不起哈尔滨市内的房子,只能买得起平房区。而就数731附近的房价略低些。

如意姐第一次住进有暖气的房子。尽管中介说,可以把暖气改成地热。但如意姐却说,“等不及了。”当然等不及,不仅因为寒冷到来,还因为钱也花的差不多了。

“疯了,你来这么个地方!”男人埋怨。来之前不知道731是啥,光知道这附近有个博物馆。听起来挺有文化的。哪知道房子买下来,人住进来,发现周围连饭店都没有,便利店就一家,还要走上二十分钟。到了晚上,黑乎乎一片,只有马路上的路灯。

“叫你别买。”男人抛下这句话,坚持回村里住。女儿去上大学了。如意姐一个人夜以继日地面对731。半夜,睡不着觉。她打开手机看直播,一个浓妆艳抹的女人在手机当然另一端。如意姐一个哆嗦。

“家人们,这是半夜十二点的中央大街。”如意姐昼夜颠倒,一个50岁的农村妇女能做什么?读大学二年级的女儿极度看不起,“你就这么点爱好吗?你不就不能想办法去赚点钱吗?天天在家躺着。”

女儿跑得快跑得远,男人干脆在家里不跑了。于是,50岁的如意姐这辈子第一次上班了。在附近的一个小饭店。如意姐手脚利落,是把好手。但早上九点就要上班,一直干到夜里九点。关键是“闷”。“大家都不唠嗑,我才说了几句,就被老板损搭两句。我们在地里干活,累了还唠一会磕呢!”如意姐跟女儿抱怨。女儿却说了一句跟老板一样的话,“你这么爱说,咋不去当主播呢!”

农村中老年妇女如意姐想当主播。无异于异想天开。如意姐对着镜子打量着自己那张脸,多年的下地劳动已经让这张脸有了沧桑的底色。“你教我化化妆。”如意姐对女儿这样说。女儿回过来的消息还是透着不屑,“镜头不就自带美颜吗?你化妆还贵。”对如意姐来说,鼓捣直播的镜头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没人帮助的如意姐迟疑着,在房子里中支起了手机。她这辈子从没有这么紧张过,尽管接下来的一个小时里,直播间里只来了几个人,又迅速地离开了。如意姐最感尴尬的是,识字本来不多的她不知道说些什么。

“你直播为了啥?人家都是带货,你呢?”以前村里的老姐妹这样说。“你们咋知道我直播的?”如意姐极为惊讶。后来才知道自己打开了一个叫做“向通讯录推送”的功能。

本来打算偷偷搞点事情的如意姐就这么被曝光在了大家的眼皮子底下。还不到一天,如意姐的男人就知道了这件事情,急三火四地打电话过来,“你一个农村的老娘们是疯了还是怎么了?要开什么直播?长得丑八怪一样谁看你呀?”又说,“是不是自从搬了这个家,你的想法就稀奇古怪的。是不是中了什么邪呀?”

如意姐试图和男人解释“中邪”的并不只是她自己,还有很多不甘心的人。她找到一个正在机场旁边直播飞机起飞的主播。那不过是靠近机场的一片荒地罢了,但是能看到飞机的掉头和起降。就是这样,直播间里观看的竟有好几千人。如意姐对男人说,“你能说这好几千人都中邪了吗?”男人沉默了一会儿,吐出三个字,“赚钱吗?”

如意姐哪里知道不知道赚不赚钱,但她异常坚定地对自家男人说“赚钱”。男人不再反对,但也不过问,只说“别给我丢人就行”。

谁也靠不上的如意姐把目光落在了731罪证陈列馆上。别的主播靠着个机场都能开直播,自己为啥不能?“你真中邪了!”邻居里的几个老姐们也反对,“多滲得慌呀!好地方不去开!在这里开直播!”

可谁能知道,50岁的农村妇女如意姐没有更好的选择了。她需要给自己一条路。一条和之前五十年都不一样的路。哪怕大家都说她中邪了。哪怕后来被保安撵着跑。

替人献菊花

如意姐第一次到731直播,就知道自己来晚了。这里除了她,还有三个男的,五大三粗,举着手机,对着停车场,七嘴八舌,各自直播。如意姐还纳闷,停车场有什么好直播的。不如去罪证陈列馆里直播。

刚到陈列馆门口,保安就拦下她,“里面不让拍照,不让录视频。你把手机收起来。”50岁女人的阅历让脸皮足够厚。坦然自若地跟着大家走进馆里,一个穿着呢子大衣,身材高挑,头发挽起露出光洁额头的女讲解员正在用扩音器讲解。如意姐刚举起手机,讲解员就终止了讲解,对她说,“女士,请你把手机收起来。”如意姐第一次被称为‘女士’就是在这样场合,同时伴有几十人注视的目光。如意姐直接退进暗影里掩饰尴尬。

既然陈列馆里看得这么严,那就去遗址区。如意姐去了已经改造过的、当年被烧毁的遗址区。直播间里的人多了一些,从个位数变成了两位数。有人问如意姐,“这些树还是当年种下的吗?”“能不能进里面去看看?”“你讲一讲,不要老是让我们看。光秃秃的,有啥好看的。”几句话,就把如意姐问懵了。

如意姐初中毕业,干农活的一把好手。苞米被她种的饱满,但这只会让她面对镜头时,变成哑巴。毕竟苞米是不会提要求的。如意姐去过的南边,是吉林。从地理上来看,的确在哈尔滨的南边。“东北人真搞笑,我们南方就没看过在景区直播赚钱的。”有人偶尔进到如意姐的直播间里,这样评价。

如意姐也不知道是自己在东北的缘故,还是自己经常刷东北直播的缘故,大数据给她推送的,要么就是直播飞机起飞、农田里跳舞唱歌的主播、要么就是直播带货的主播。“反正都挺奇怪的。”

但奇怪的人终究也会被喜欢。如意姐在摸清了自己的赛道后,开始大大方方地只露眼睛直播。可是如意姐的竞争对手是官方专业的讲解员,这些高挑漂亮,口齿清晰的女孩,穿着漂亮的大衣,在温度适宜的陈列馆内进行直播,还有专门的人负责打灯光和端着直播设备。如意姐则穿着女儿淘汰的带着些许可爱的绒线帽子和外套。

“别丢人了!”男人受不了了,埋汰如意姐,“就四五个人看,还都是村里的。有啥意思。”如意姐憋着一股劲,不吭声。“你赚不了钱,别合集了!”如意姐被男人劈头盖脸地说,也不吭声。

才播了不到一周,如意姐遇到了毁灭性的打击。陈列馆禁止非工作人员在馆内及周边直播。如意姐是在零下十多度的空气里被两个彪形大汉撵着跑的时候才知道这件事的。如意姐怎么跑得过二十多岁的小伙子,她像一只老母鸡一般被两个小伙子推搡着。

如意姐回家,想哭却哭不出来。五十岁了,有什么好哭的,如意姐拧开自来水,用冷水冲了把脸。她冷静下来琢磨,自己和那些有身份的人比到底差在什么地方?论讲解,自己比不过专业的讲解员。论展示的物品,自己也看不到那些馆内实物。如意姐身为农村妇女,只能做那些有身份的人不想做的。比如“替全国的爱心人士送菊花”的服务。

在陈列馆的靠后部分,有一个电子屏做成的墓碑,上面不停滚动着被731部队迫害的人的名字。如意姐说的献菊花,指的就是把菊花献在这里。这里平时也会有菊花。不过收到了五块钱“菊花费”的如意姐,一开始真的会买一些菊花。可陈列馆里的工作人员不允许她把花摆在这里。谁知道路人送来的花里会有什么!干脆都不让如意姐带花进去。这可不是如意姐故意想骗人了。

“我可以帮全国的爱心人士寄托哀思。”如意姐依旧在直播间里这样说着。“至少咱比那些买伪劣产品的要强吧!”这句话是她在心里说的。

跑掉一点怂

“博物馆,怎么走?”随着天气渐冷,东北的严寒对于如意姐这样没有身份也没有资源的主播而言,意味着机会来了。很少会再有人赶她,如意姐终于有机会开始和参观者接触。这天,她一边举着直播杆一边解答着路过并看到她正在直播的人的疑问。其中最多的就是问罪证陈列馆在哪里?

天越冷,保安越不去撵主播们。前几次,如意姐帮着指路的都是中国人,她并没有当回事。直到遇到了几个外国人,如意姐知道不是欧美人,但她判断不出来具体的国家。他们的汉语说的很不好。可如意姐还是给他们指明了前往陈列馆的道路。实际上这并不复杂,虽然不知道老外们讲的什么,但人都到这里了,左右也不外那些问题。毕竟这里也只有两条路可以走,要么往前是陈列馆,要么右拐是遗址区。

外国人和中国人的差别在于,老外的表情总是特丰富,甚至有点夸张。如意姐不过是指了一条路,老外的表情却好像如意姐帮他们找到了弄丢的五百块钱。如意姐恰好用直播的手机拍下了这一幕。随后剪辑成短视频,不过是老外们挥手表示感谢的几秒钟,硬被如意姐用慢动作拉成了有二三十秒的素材。

女儿看不起如意姐,“妈,就这么点事。你搞得就跟我小时候得了三好学生一样。到处显摆。”如意姐忽然就愤怒了,“对,我就这么点能显摆的。你还不让我显摆?”

这次,如意姐难过了很久。她明明已经开始起跑了,却不断被自己最亲的几个人打击。开始怀疑自己为什么要直播。不,更准确地说,是自己为什么要跑这一通。那几天,如意姐干脆没下楼。一个人在家里,把冰箱里食物几近吃光。那些都是什么食物啊,有给女儿买的蔓越莓速冻果,有便捷披萨,有榴莲果干,还有牛肉芝士卷……好吃,好做,微波炉加热就行。吃完容易饱,就像这日子,看似满足了每个人,实际上永远有人饿着。

如意姐是“饿着”的那个人。饿着的人,跑起来,才能找到食物。

三天后,如意姐下了楼。穿的还是女儿不要的喜羊羊毛绒外套,带着白色的绒毛帽子,紫色的棉裤。依旧举着直播杆,口袋里依旧揣着给手机用的暖宝宝,还有换了一双更防滑的运动鞋。如意姐不知道那是什么牌子,但能肯定一件事,是女儿买的假牌子。比棉鞋更容易跑,比运动鞋更暖和。

如意姐打开直播前,深吸了一口气,从背包里取出手机。她挺直了腰板。就像20岁那年,第一次去哈尔滨,第一次进大商场的时候,她不允许自己有一点点怂。这个劲儿,消失了二十年。如今再次回到了如意姐的心里。

如意姐,决定这次自己跑。

巴掌大的一块地

“参观往里走。闲杂人等不要过来。”保安看到如意姐走过去,大声喊着。如意姐才不理他,竟然拎了一个水壶和一袋纸杯出来。

“变魔术?”保安大吃一惊。如意姐笑了起来。两个多月前,如意姐还被保安撵着跑,像一个小偷。如今,如意姐反手一下,吓了保安一跳。

“不能卖水!”保安稳了稳,回过神,仿佛又发现了如意姐的破绽。如意姐骄傲起来,“谁卖水!我送热水,让大家暖暖身子。”

保安没遇到过这样的情况,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处理。如意姐得意起来,一边送热水一边开直播。她故意距离保安远一点,站在路边。热水壶的壶盖被拔下来的时候,腾腾热气,在零下的空气里,煞是有吸引目光。

不多时,另一个保安走了出来想看到这一幕,快步走到入口处的保安身边,两个人说着什么。入口处的保安挠了挠脑袋。不多时,保安走过来,“他们让我过来和你说,不能在这里待着。”如意姐已经从旁边的小饭店里接了第三壶热水,一直持续给来参观的人们送着热水。甚至纸杯没了,还是她又去便利店里买来的。

此刻听到保安这句话,如意姐不吭声。过了一会,问到,“你要不要喝一点,热乎一点?”保安接过了如意姐递过来的纸杯,里面的热水只够润润嗓子,但对于已经维护秩序三个多小时的保安来说,太好喝了。

一杯热水,换来了如意姐接下来的日子里一块巴掌大的地。这块地就在陈列馆的斜对面。如果如意姐走累了,甚至可以站在这里歇歇脚。保安远远看着,没追没赶。

巴掌大的一块地,成了如意姐的宝地。这天陈列馆里走出来几位穿着大衣的工作人员,风风火火,呼啦啦,聚集到如意姐面前。把如意姐团团围住,七嘴八舌,“就是白开水吗?”“没有煮什么东西?”“煮一点红枣比较好吧?”“要是我,我就喜欢喝白开水。”

如意姐一开始以为这些工作人员是来驱赶自己的。过了两天,工作人员问如意姐愿不愿意做志愿者,帮助他们送热水?如意姐第一个念头是拒绝,但旋即意味着,这是来自官方的橄榄枝。“愿意愿意。”如意姐认为,这么一来,自己也是有“身份”的人了。

如意姐松了口气,以为自己不用再跑了。

50岁的耐心

“您是做什么的呀?”有了身份的如意开始不再惊慌,她不再需要遮遮掩掩。她可不觉得天冷,每天热火朝天。可731的人流量大,热水都会供不应求。

谁能想到,一杯不起眼的热水,给了如意姐自己的赛道。她和另外几个偶尔出现的男主播都不再需要被保安撵着到处跑。除了罪证陈列馆和四方楼遗址外,在停车场外的那条一两百米的长路上,是如意姐可以尽情直播的地方。

而731部队罪证遗址又开辟了第二展区,也属于遗址的一部分,主要是进行小动物实验,比如黄鼠狼饲养房。以及细菌培养的罪证馆。如意姐可以悄悄进去直播,但作为一个农村妇女,她对这些不太感兴趣。毕竟没什么人来看,她就算直播,也没有太大的意思。“谁会愿意看没啥人的区域呢!”如意姐暗自琢磨。

这天,如意姐正在直播。有人问了一个问题,“那些用细菌战杀人的人,为什么还会在日本成为大学教授?”如意姐被问愣了。以她的学识,回答不上这样复杂的问题。换做以前,如意姐会问自己的女儿,可这次她决定自己试一试。

过了几天,如意姐对这个问题给出了自己的回答,她给所有自己不喜欢的人都起了个“日本教授”的绰号。这是一个50岁的农村妇女对于731部队里那些她感觉愤恨,却无法理解的部分的回答。

2024年12月,如意姐接到了女儿打来的电话,“妈,春节之后,咱们去旅游吧!我发了奖学金。我请你和我爸。”如意姐喜出望外,“你这么孝顺了。”女儿回答说,她发现去日本旅行比在国内还要便宜。

一听这话,如意姐很吃惊,“怎么还要去日本?那里都是'日本教授'。”女儿不明白,“什么'日本教授'?”如意姐这才发现,自己已经和女儿跑开的太远。

尾声

周一,731部队罪证陈列馆闭馆。如意姐无所事事地看着窗外的、731遗留下来的大烟筒。那些已经不再使用的烟囱,是一段无法忘记的历史。就像如意姐从开始被保安撵着跑时,就已经迈出了第一步,只是这位时光中的跑者,那时还浑然不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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