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的挂历
泰山晚报 2025年01月08日
□张修东
雪花,落下的频率高了;爆竹,零星的炸响勤了。年,愈行愈近了。
这天,我去母亲那里,母亲说,记得给她淘换一本明年的挂历。我一口应承下来。
这些年,时事变化快,母亲让我给她弄一本挂历,都用上“淘换”俩字了。似乎只是一转眼的时间,挂历已经悄悄离开人们的生活。
前几年,客户走访送来风景挂历,兄弟公司寄来广告挂历,亲朋好友捎来国画挂历。说实话,这个时期送到母亲手里的挂历,母亲都是优中选优,挑拣了最喜欢的才留下。
母亲开始挂挂历,大概是“农转非”来到煤矿矿区以后的事儿。过去在农村老家,快过年了,母亲会趁着赶大集的机会,从摊贩手里买一本日历。有一年,母亲嫌硬纸袼褙日历牌上的日子看不清楚,索性买回一本厚厚的365页的日历。那时,挂历很稀罕,普通人家没钱买。
在农村生活的日子,有日历陪着,不显孤单。母亲说,一张一张地过日子,日子过得慢,人也老得慢。冬藏春闲时,母亲总在晚上睡觉前撕下当天那一张日历。夏种秋收忙碌时,母亲已经顾不得天天撕,只能三两天搭伙,将走过的日子一股脑儿扯下。忙,已经把日子过糊涂、过颠倒了,哪有时间去顾及日历是否疼痛。时间一久,周末放学回家的我发现,识字不多的母亲不再撕日历了。“撕掉了,那一天就找不着了,再也不会回来啦。”母亲对我说。
经济拮据的每一个日子,虽然过得艰难,但在勤劳善良的母亲眼里,却都是值得纪念的。
邮递员那清脆的自行车铃声,捎来父亲在矿做工发放的工资,也带来了全家过年的资本,还有一家人的欢乐。新买的日历,母亲舍不得撕,于是找了个小夹子,在墙上砸上一个钉子,将元旦以后的日子夹住,然后挂起来。母亲说,收到你父亲寄来的工资,才算开年,掀起日历来,日子显得轻松。那时,我还弄不懂母亲话语的含义,直到后来年长了,阅历丰了,才悟出些道理。
多少本日历被时间的列车甩到身后,母亲的户口迁到了矿上,分配了楼房居住。母亲也赶起时髦,不再喜欢日历,转而挂起挂历了。
这几年,不管是从矿区附近集市上购买的娃娃挂历,还是镇上统一发放的贺年挂历,每当一本用完,母亲也不扔掉,而是放在门后面,说是既能护门又能看画。
这些年我还发现,干干净净的挂历上,母亲记下了一些数字,譬如在每月1号的右上角写个“1”,3号的右上角写个“3”,5号的右上角写个“2”。这个数字背后的秘密,我是不能直接问母亲的。1号下午,我去母亲那里,顺便交给她“月钱”(这是母亲的叫法,我们弟兄仨称作“养老钱”),第二天,当我再去母亲那里送蒸包时,发现前一日的挂历上清清楚楚地写了个“1”。经过一段时间的验证,原来,母亲的挂历派上了特殊用场。
日子从指缝间流过,挂历依旧在墙上挂着。母亲的挂历,换了一本又一本,但在母亲眼里,每一天都是新的。那一本本挂历上,寄托着母亲对儿孙团聚的期盼,更沉淀着一家人推杯换盏的欢声笑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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