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小时候生活在鲁西南的一个村庄,直到上大学那年才走出村子进了城。老家地处黄河冲积平原,地势平坦,土地肥沃,村子附近没有高山,也没有大河,却有着质朴淳厚的乡情和亲情,以及让孩童尽情玩耍的乐园。

那时,小伙伴最喜欢玩的就是村里村外随处可见的泥土。从村南的大水坑边找到胶泥层,用铲子挖出胶泥,再将胶泥反复揉搓,就能捏成各式各样的小手枪,晒干后打磨光滑,就可以把玩。有时还会把小手枪放在柴火堆里烧,这样小手枪会更结实。当时小伙伴都会做泥手枪,还凑在一起玩打仗游戏。现在想来,还真佩服当时的动手能力和丰富想象力。还有“倒模子”,将揉好的胶泥塞进各种模具,倒出各种各样的模子,大家交换着玩或收藏起来。如今想来,也许我对各种动物和众多历史人物的认识就是从玩“倒模子”开始的。再如“跳方程”,用树枝在地上画出方程格、编上号,大家依次按编号单腿跳,跳数字最多的胜,这个游戏很能锻炼协调能力和计算能力。还有“弹琉璃蛋”(也称“玻璃球”),先在地上抠个洞,两米外画条线,把各自的琉璃蛋放在线上,趴在地上分别朝着洞口用手指弹,先进洞的胜,胜方获得对方的琉璃蛋,有次我就把琉璃蛋输光了,难过了好几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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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说最能考验体力、技术和团队协作的游戏,那便是“打尜[gá]”了。将五十厘米左右长的柳木棒做成手持棍,十厘米左右长的枣木棒两头削尖做成“尜”,选个宽敞土路,地上画个圆(叫“城”),将尜放在“城”里就可以开打了。游戏可单挑,也可分两队,石头剪子布决定谁先打,先打的队员用棍敲打尜的一头,尜弹起,再用棍抽打尜的中部,尜就飞出,简单的是看谁打得远,远者赢,近者输;复杂点的是轮番打,对方如能将飞来的尜用手接住就算赢,接不住,再用两次机会将尜扔进城,如扔不进,对方继续打,有时一个回合下来,能将尜打到村外去。还有一些更复杂的、更激烈的打法,如今记不太清了。因打尜忘记吃饭,回家挨批也是常有的事。还有个考验体力和技术的游戏是“打纸板”,将纸张折成四方片,三五成群轮番比赛,通过砸、扇等方式,设法把对方放在地上的纸板掀翻,成功了就赢走对方纸板,有时为了更好取胜,就叠了许多不同大小和硬度的纸板,有的小伙伴甚至把课本撕了折成纸板,回家挨了家长一顿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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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然,还有许多女孩玩的游戏,譬如“扔沙包”玩“骨头子”等,十分有意思。那时女孩子家都会针线活,用不同颜色的碎布缝制成拳头大小的布包,里面填好粮食缝上口,就做成了沙包。扔沙包是个集体游戏,先由一个人站在线外扔沙包,其他人站在五六米远的地方,被沙包砸中的就换到线外接替扔,直到砸中人,再轮换,女孩子们奔跑雀跃,好不热闹;鲁西南盛产青山羊,逢年过节家家要炖羊肉,每逢炖羊肉时,女孩子都等着要羊腿关节处的小骨头,我们叫“骨头子”(也叫“羊拐拐”,一只羊出四个,集齐一副需五个),处理干净的骨头子就成了女孩子的玩具,要好的女孩还将其染成各种颜色,立着像小鸡,躺着有四个不同的凹凸面,她们席地而坐,三三两两比赛,单手将一个骨头子抛上去,利用它落下的瞬间,将另外四个骨头子依次摆出相同的姿势,摆成小鸡难度最大,先摆好的一方胜,上下飞舞的骨头子让女孩子变得心灵手巧、眼疾手快,当然磨破裤子回家同样会挨批。还有踢毽子、捉迷藏、跳皮筋等,也是非常有趣的游戏,男孩子和女孩子可以一起玩,其乐融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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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时小伙伴都很皮实,磕着碰着伤着也不在乎。受伤最多的是在水坑里“洗澡”(也叫“玩水”和“游泳”),以及“打坷垃仗”和玩“洋火枪”的时候。我们村南有个大水坑(用来盖房取土和村子排水),在雨后就成了小伙伴的乐园。如今会游泳,还多亏那时候。那时的夏天雨水特别多,坑里壕里都有水,幼童由家长带着在小水坑玩,大点的孩子放学或下地干活回来,就踊跃跳进大水坑,不会游也不怕,先从浅水游,然后由浅入深,只要身体不沉底,动作怎么合适怎么来,很快就能轻松自如地游来游去了,再捏上鼻子练潜水,然后搞比赛。水坑里难免有些碎玻璃啥的,被划破皮肤、扎破脚也是难免的事,即使如此,也挡不住小伙伴们争先恐后“洗澡”的冲动,留下的伤疤竟然成为孩童记忆的炫耀资本。再说“打坷垃仗”(“坷垃”就是“土块”),每逢看完一次关于战争的电影,大家总会迫不及待聚起来模仿一场阵地战,兵分两队,预先找好土墙或在土质松软的庄稼地筑好土堆当掩体,各出一人当指挥,一声令下,各自朝对方阵地开始投掷土坷垃,再伺机发起冲锋,先冲到对方阵地的一方胜。这个游戏,现在想想都后怕,毕竟太危险了,几乎每次都有被砸伤、被砸哭的,可就是这样,小伙伴们还都踊跃参加,生怕被人瞧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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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时候,每家的粮食都不富裕,平常吃的多是地瓜干、地瓜面,后来才有了玉米窝窝和白面馍,就连母亲专门为喂小鸡蒸的杂面窝头也只能偷着吃点,猪肉、羊肉和鸡蛋仅仅是过年时的特供,所以那时的孩子都盼着过年。我们的村庄距离县城十多里,还是在刚上小学时,我搭乘同学家的马车第一次进县城赶十月大集,美美吃上了一顿水煎包,买了两个演草本,满意而归。就是从那时起,我对外面的世界有了新的认识和期待。

现在细细想来,我们这代人的童年,大都生活困难、物质匮乏,家中兄弟姐妹多的感受更为明显,但似乎并没有一味感觉到苦,反而充实、快乐,有着感恩过去的温暖和留恋。也正是那些艰难的日子,让我们渐渐懂得了亲情和友情、真诚与责任。

(张文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