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斜射时，影子最长，离本体最远。而在阳光直射的马来西亚，电竞离体育很近，从它身后来到了身旁。
作者：陈文健
图片：源自网络
位于赤道附近的马来西亚365天都会遭受太阳的直射，理应并非室外运动的热土，但2022年尼尔森的数据报告显示，53%的马来西亚人对足球感兴趣。
这个数字在中国是40%，于亚洲足球强国日本和韩国则分别是50%和28%。而在2023年成都的国际热身赛上，马来西亚还终结了国足43年来对阵自己的连胜纪录。
除足球这个世界通用的体育语言之外，拥有羽坛名将李宗伟的马来西亚也对羽毛球相当痴迷，世界羽联成为了为数不多总部设在马来西亚首都吉隆坡而非瑞士的单体联。
同时，发源于马六甲一带的藤球也顺理成章地在马来西亚拥有一席之地。值得一提的是，自2019年开始，李宁便一直是马来西亚藤球联赛Sepak Takraw League的赞助商。
站在更长的时间尺度上，从郑和下西洋给马来西亚留下的诸多“三宝遗迹”，到民国时期中国南方民众的“下南洋”热潮，马来西亚自古就与华夏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时至今日，华人也是马来西亚的第二大族群。
2024正值中马建交50周年，中马之间的纽带也从历史文化的交融投射到了前文提到的体育运动，乃至新兴的电子竞技上。
2024年12月15日，中国厂商沐瞳科技旗下的决胜巅峰（Mobile Legends：Bang Bang，以下简称“MLBB”）M6世界总决赛在吉隆坡亚通体育馆收官，来自菲律宾的Fnatic Onic摘得冠军。
而在电子竞技寻求成为亚运会/奥运会正式项目、追逐传统体育脚步的当下，M6，或者说M6情境下它所代表的马来西亚电竞，却迈出了远超当地电竞产业规模的“步子”。
01
像体育的电竞
常年被太阳“直视”的马来西亚着实很热，所以昼伏的“松弛感”和夜出的“夜生活”成为了吉隆坡的两大标签。而M6举行的12月本应是雨季，但我在吉隆坡度过的一周只有最后一晚感受到了雨水带来的些许凉意。
因此吉隆坡的体育场、商超、酒店等公共场所内，空调冷气往往打得很足，以至于长时间在室内工作的人们需要备上长袖外套。但来到亚通体育场的M6现场观众并不“松弛”，也不需要外套来抵御空调的冷风，外场比肩接踵的拥挤和内场震耳欲聋的欢呼声足以令人血脉偾张。
在其他电竞赛事中，比肩接踵、震耳欲聋或许都是形容词，而在M6，这就是现场最真实的写照。
在外场，除实打实的人多之外，最能体现观众热情的地方在于，从未成年的孩子，到披着头巾的穆斯林女性，战队队服、周边服饰几乎成为了人手一件的“时尚单品”。体育馆入口外的队服商店结账处，也和体育馆的入口一样排起了队。
甚至在一公里外的露天游戏嘉年华举办地，队服也依旧是供不应求的状态——败者组决赛日，下午三四点正是最热的时候，同行的老师本想买一件队服用作纪念，但望着嘉年华场外的长龙兴叹。
决赛日，我们一行人在比赛中途前往嘉年华现场，却被告知想买的产品已经售罄。在嘉年华的另一个故事是，现场中央的舞台也会同步直播比赛内容，但考虑到太阳的暴晒，在嘉年华露天观赛着实不是一个好选择。然而实际情况是，嘉年华现场舞台对面的帐篷阴影下，依旧坐了不少观众。
马来西亚观众对MLBB战队队服的喜爱源自多个方面。首先，产品的价格并不贵，M6相关周边有99马币（1马币约为1.6人民币）的短袖，199马币的外套，而马来西亚国家统计局的数据显示，2023年马来西亚的人均收入为53021马币。
其次，马来西亚本土队伍SRG（Selangor Red Giants）在今年沙特电竞世界杯MLBB项目上为马来西亚带来了历史上第一个电竞世界冠军，SRG也因此一跃成为了马来西亚电竞圈中最耀眼的队伍——现场观众所穿着的队服起码一半以上来自SRG，嘉年华中售罄的产品也正是SRG的周边。
此外还有战队们对俱乐部IP的重视。除了现场的周边商店，记者团住所的不远处便坐落着马来西亚最大的商超IOI Mall，马来西亚MLBB联赛MPL中的俱乐部TODAK在其中拥有自己的专卖店，售卖包括服饰、电竞椅在内的一系列周边。
粉丝的消费热情直观地反映在了俱乐部的营收上，MPL联赛俱乐部REY的老板表示，联赛顶级队伍的周边销售额很可能超过100万马币，而他们一年的运营成本也不过是这个数字。
如此来看，马来西亚MLBB粉丝的消费热情已经不亚于传统体育的受众，毕竟传统体育也很难想象光靠卖周边就能养活起一支队伍。
而当我走进M6的场馆，我再度感受到了远超其他电竞项目的激情。
败者组决赛日，SRG将出战争夺最后一张决赛门票。在我正对面的看台上，坐着一批穿戴整齐、手持巨型SRG队旗的死忠，他们时而挥舞旗帜呐喊助威、时而敲锣打鼓放声高歌、时而带着所有观众舞出人浪。了解足球的读者看到这也许会会心一笑，这些内容在绿茵场上可谓司空见惯，但在我短暂的电竞报道生涯中，还是第一次看到这种场面出现在电竞赛场。
在这些死忠粉丝的带动下，现场的欢呼声被“约束”在了室内体育馆，其分贝来到了我所体验过的极值。台上的选手们即使戴着隔音耳机也无法隔绝这些声音，选手能够回报的，便是在舞台上拼尽全力。
遗憾的是，SRG最终还是止步败者组决赛。而在赛后采访时，创下M系列赛事击杀记录的选手SRG.Innocent久久不能平复心情，直至采访结束，他依旧在隐隐啜泣——即使他来自菲律宾，但他对胜利的饥渴丝毫不输给马来西亚的队友。选手们身上强烈的好胜心，想必也是观众热情的源泉之一。
除此之外，M6现场观众的性别构成也与传统体育颇为相似，男性是观赛的主力军，但这并不意味着女性在MLBB电竞中的缺席。相反，在性别平等上，MLBB赛事也依旧赶上了传统体育的脚步，走在了许多电竞赛事的前面。
2024年国际电子竞技联盟IESF举办的世界电子竞技锦标赛WEC中，共有49个国家和地区派出了女子战队参与MLBB项目赛事，其中包括马来西亚等盛行伊斯兰教的国家和地区；2024年年中的沙特电竞世界杯上，沐瞳举办了决胜巅峰（MLBB）国际女子邀请赛（MWI）；印尼的MLBB女子联赛WSL在2024年走到了第八个赛季；2024年年末，中国女子代表队在亚洲电子体育运动会决胜巅峰（MLBB）女子赛中获得铜牌，这也是中国在洲际电子竞技运动赛事女子项目中首次获得奖牌……
02
如何与体育并肩
在M6最后两天赛事前，沐瞳还举行了一个汇聚产业链各方的M Summit全球电竞峰会。峰会间隙，沐瞳全球电竞负责人毛艳辉等各区域电竞负责人成为了中国记者团“围追堵截”的对象，在展台旁、茶歇区等场合和记者团开放交流。
这颇有种马来西亚的松弛感，也与SRG赛后正式群访后又坦然接受了记者们围成圈的采访一样“接地气”。
在对话中，谈到MLBB在东南亚电竞领域的主导地位，毛艳辉表示：“我们的初心只是想做好赛事，给玩家更多内容体验，大家说的主导更多是一个结果。”
我想这句话便是MLBB赛事能够与传统体育并肩的核心原因之一，MLBB赛事的发展少不了自身的努力，但其中更多的是他们自己觉得赛事应该这样发展，而不是先画靶子再射箭。
东南亚是一片国家和地区众多的地域，因此从东南亚起步的MLBB赛事天然就拥有能够呈现国际对抗的舞台，MLBB的赛场故事也因此有了更多家国情怀的叙事空间。
在M6中，大屏幕和直播流会在战队名称旁标注队伍的赛区，而大部分赛区的LOGO本就是以国旗为代表。在现场，以国旗作为应援物的观众也不在少数。这种舞台语言的设计和现场观众的应援方式，与其说是赛事方的有意为之倒不如说是顺其自然。
与国家荣誉有所链接的MLBB赛事，让马来西亚的民族自豪感在体育之外有了寄托之所。就如开篇提到的，马来西亚民众对于足球、羽毛球等体育运动相当热衷，但马来西亚男足的FIFA世界排名为132，且马来西亚至今也未能夺得一块奥运金牌。
除了客观的社会环境外，MLBB赛事以及马来西亚政府也在推动着电竞产业的发展，让电竞有了与体育并肩的高度。
2024年10月，马来西亚国家新闻社报道马来西亚政府将在2024年投资2.3亿马币用于体育发展，其中2000万马币将专门用于支持电竞产业。
马来西亚政府对电竞的尊重在M6现场体现得淋漓尽致。M6决赛日开赛前，马来西亚副首相兼乡村及区域发展部部长上台发言，在发言的最后他说：“请大家起立向赛事组织者致敬。”
至于MLBB赛事本身，它身上既有本段开头提到的“接地气”，也有着足够的专业性。具体来说，M6赛事自身就是一个囊括了塔基到塔尖的赛事系统。
比如老挝就没有所谓的联赛，但老挝的Niightmare Esports依旧可以通过大学比赛、社区比赛等赛事走到了M6这个足够专业的舞台。国内的KBG和DFYG则是在没有游戏国服、国内赛区的情况下，连续两年参与M系列赛事。
同时，MLBB赛事本身又足够多元。比如MLBB除了与各类体育运动会、三方电竞赛事的合作外，也在各地因地制宜地推行合适的赛事体系。例如印尼和菲律宾的联赛是联盟制，而马来西亚的联赛则是升降级制。
在马来西亚，运营一家MPL级别俱乐部的门槛也并不高，REY战队老板坦言他们买下一支队伍的成本也就在30万马币左右，想要队伍足够有竞争力则需要120-150万马币左右的年运营成本。
考虑到俱乐部的盈利能力、赛事系统的国际化加持以及项目本身与传统体育赛事的交汇，这意味着对于资本来说，投身MLBB赛事的性价比相当不错。
以上种种条件托举着MLBB赛事能够在马来西亚有着不亚于传统体育的影响力，最重要的是，MLBB赛事的发展远没有到终点。在这个过程中，MLBB赛事会潜移默化改变许多东西。
M6赛事供应商的员工Qai向我表示，MLBB赛事正在告诉马来西亚人Esports是什么，而“在马来西亚想要了解Esports，MLBB就是最好的例子”。同时，得益于SRG的夺冠，越来越多的年轻人开始了解电竞教育，越来越多的大学也在开设电竞课程，整个社会对电竞教育的认可也在提升。
与Qai同行的Sir_Cloud本身是电竞解说，同时也是大学老师，在M6结束的次日，他还邀请了中国电竞记者马啸前往拉曼管理与工艺大学（Tunku Abdul Rahman University of Management & Technology）上了两堂电竞课程。
Qai脖子的证件边角上写着Mineski Global，后者是成立于2009年的一家电竞赛事组织，2020年，其Mineski Events Team马来西亚分部从Mineski Global中独立了出来并改名为IO Esports。
独立之前，IO Esports刚刚协助沐瞳在马来西亚吉隆坡举办了M1赛事。而在独立的公告中，IO Esports表示：“在不断发展的电竞行业中，移动游戏已经在整个地区呈爆炸式增长，IO Esports已准备好立即进入这个新兴市场。”随后IO Esports承接了包括MLBB在内的多个移动赛事。
在MLBB赛事的带动下，2022年IO Esports被电竞数据机构Esports Charts评为世界估值第十高的电竞赛事组织。
MLBB赛事带来的这些宏观产业的变化包裹着马来西亚人尤其是年轻人的认知乃至生活，在未来的某一天，马来西亚的电竞或许会走到体育的身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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