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西地名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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提要：地名可以体现客观存在的地理特征，是人类社会实践活动的产物，也是重要的交际工具。天津塘沽区的地名较为典型地体现了当地的地理环境特征，也渗透了地域文化特征。通过对天津塘沽区地名进行调查整理，从语言与文化的视角出发，解析地名的流变现象与递嬗规律，可以补益学界对天津地域文化的研究。调查发现，天津塘沽区地名的命名方法与近代历史、水文环境、移民、方言特征有关。天津塘沽地名的流变呈现出雅化、规范化等趋势，既体现了中国大部分地区地名命名的特点，又反映了天津市塘沽区的地域特征与文化内涵。

关键词：天津塘沽 地名 地域文化 方言

一

引言

地名是人们对自然环境中具有一定位置、范围和形态特征的地理空间的指称，它是客观存在的社会现象，是人类重要的交际工具，具有可辨别性的自然、人文地理空间的作用，只有在满足日常交际指称的需要下，才具备被命名的可能性（唐磊，2017：12）。地名一旦在百姓的约定俗成中得以成名和使用，便获得了生命力。对于地名的研究，离不开语言文字的研究成果和研究方法。同时，地名的传承性、稳定性特征使它在历史长河中保存了其得以成名的理据线索。我们所能看到的某一地区的地名传承与流变情况可见于该地区的方志中。基于地方志的记载研究地域文化，可以透视一时一地的地名发展和流变脉络。

塘沽区地名资源较为丰富，具有典型的语言特色。天津地区中的方言地名，既是天津文化的客观呈现，也是天津社会历史的真实反映，更是一种天津文化的有机组成部分。有鉴于此，本文重点选取天津市塘沽方志中有关天津地区地名的记载，对天津地区语言、风俗、文化、历史等方面的发展变迁进行深入探讨。

二

天津塘沽地名的历史考察

塘沽位于天津市入海口的位置，作为对外交流交易的重要区域，与近代史密切相关。清光绪十四年建成的京山铁路，全线部分车站在塘沽也有分布，西起中心庄乡，向东经中心桥乡，北转进入宁河县，沿途设有通往天津新港的专用线，并设有“塘沽南站”“三百吨站”等，为中国铁路行业的发展提供了基础。其中“中心庄乡”“中心桥乡”“宁河县”“塘沽南站”“三百吨站”等地名，是历史变迁的有力证据。

除本地居民外，天津还吸收了许多外来移民。移民至天津的原因较为复杂，大多是在明朝永乐年间跟随燕王朱棣北上经过天津并从此驻扎；也有从其他省市逃荒避难而定居塘沽；还有行至天津以求落脚的行商。自元代开始，漕运行业久经不衰，各类商品由大沽口中转送至各地，城内尤其是港口附近流动人口激增。“西大沽”是塘沽因漕运兴起形成的最早的村落之一，此地漕运业兴旺。商号文化成为了影响塘沽地名形成的重要因素。屯田和驻军作为移民动因，也与塘沽地区地名的嬗变密切相关明中叶朱棣定都北京后，有大批军人跟随其北上驻扎在京畿一带。此类移民地名多以“营”“屯”命名，多分布于人口稀少的郊区，例如“东大营”，因在北塘东首设兵营驻防得名。“某家堡”“某家营”“某官庄”等村名也与军屯制度有关。这些军屯有固定的戍所，官兵可携家室共同入住屯所，且军籍世代相传，形成的聚落多冠以长官的姓氏命名。随着家族成员增多，家族规模壮大，居住范围扩大，后演变成村名。例如“于家堡”相传是明永乐元年，山东省文登县大水泊村民迁徙至此，搭窝铺落户，人称“小窝铺”，后逐渐形成村落，因“于”姓较多，取“铺”为“堡”。

三

天津塘沽地名与水文环境的关系研究

天津早名“直沽寨”“海津镇”和“天津卫”，“沽”“海”“津”三字都有水字旁。天津全市18个区县里，有10个区县名中有带“水”偏旁的字（谭汝为，2005a），如“塘沽”“汉沽”等。这些区县名都直接体现着和“水”的关系，反映了天津地区独特的地名特点。

“塘”含堤岸、堤防之意，充分体现了塘沽地区的地理位置和形成原因。塘沽地区的得名缘由还与一条名为“沽”的古河有关。沽河故址在今通县以东，并且有东西之分。天津地区村镇的地名只要带有“沽”字，几乎都坐落在沽河两岸（高丽君，2005：5）。例如“塘沽”“大沽”“汉沽”“葛沽”等，都是西沽河流经的区域，且属于塘沽区辖内。可见这条古河与塘沽区的地名文化关系密不可分，在地理实体环境方面体现了塘沽与水文化的渊源。

明中叶时期，由于居民不断增加，居民的居住范围扩大，在此基础上形成了村落。初名“塘儿沽”，当地人又称为“塘二沽”，含在大沽之后形成之意，亦名“塌儿沽”，有地势低洼之意。方言环境不断演变，使其在一段时间后最终变音为塘沽，反映了当地社会心理、民俗文化、历史渊源等内涵特征。

根据表1，除“沽”之外，也存在带“泊”“洼”“沟”“滩”“塘”“湾”“港”等字的地名。“泊”，一般指浅水的湖泊，如“田家泊子”。“洼”，多指地势凹陷低洼、水深潮湿的地方，如“侯家洼”。“沟”指沟渠，如“道沟子”“东沟”“东沟塄”“六道沟”“四道沟”“头道沟”等。“滩”，指水边比岸低的地方，淤积形成的平地或水中的沙洲，如“大沽滩”“驴驹河滩”等。“湾”指河湾，如“渤海湾”“毛家湾”等。“塘”指水池，如“北塘”“中塘”“后连塘”等。“港”，指海湾或河流深曲处，用来停泊船只、进出货物的口岸，如“大港”“新港”等。除了天然形成的“河”“泊”之外，还有后天人工建造命名的“洼”“沟”等，还有一些地区以“口”“嘴”“圈”“堤”“桥”“闸”“码头”“渡口”“水库”等命名的地名。“口”，一般指出入通过的地方。如“北塘口”“大沽口”。以“嘴”字为名的聚落，一般指处于河流弯道岸边，村落的自然地形呈现嘴状的区域，如“避风嘴”“后避风嘴”“芦葭嘴”“芦嘴”等。“圈”指范围或区域，如“陈家圈”“黄家圈”“米家圈”等。“堤”指沿江河湖海防水的建筑物，如“新港北防波堤”。“桥”，如“海门大桥”“三川桥”“三串桥”。“闸”指一种可以开关的用来调节水流量的水利设施，如“海河防潮闸”“海河渔船闸”“蓟运河防潮闸”“新港船闸”等。“码头”指海边、江河边专供轮船或渡船停泊的区域，如“德大码头”。“渡口”指道路越过河流以船渡方式衔接两岸交通的地点，如“大沽坨地渡口”“大梁庄渡口”“东沽渡口”“后关渡口”“宁车沽渡口”“塘沽盐场渡口”等。“水库”指在山沟或河流的狭口处建造拦河坝形成的人工湖泊，如“大列子水库”等。另外，以“台”“坨”“头”等为地名的也很常见。“台”指高而平的建筑物，如“任家台”。“坨”指某土堆地块，如“青坨子”“卢家坨”“刘家坨”。“头”指河湾的末梢，如“白水头”“北头”。这些地名虽然与水没有直接的关联，但从地域实体的角度分析，其地理位置坐标与地域特点，仍然与水文化密切相连。

四

塘沽地名的语音流变研究

天津塘沽方言属冀鲁官话片，方言语法与普通话无异，词汇与普通话有一定差别，语音方面差别较大。受到塘沽方言的影响，塘沽地区的部分地名有着特殊的地方读音。

普通话读［tş]［tşh］[ş]的字塘沽话多读成［ts］［tsh］［s］。如“山”字，普通话中读音为[şan55］，在塘沽区的方言读［san54］。例如“鞍山道”“鞍山路”等。“潮”字在普通话中读作［tşau35］，在“潮音寺”“朝阳胡同”中读作［tsau35］。“周”字在普通话中的读音是［tşou55］，在“周家村”“周庄子”中读作［tsou54］。

塘沽地区同一地名还存在多种读法。带“家”字的地名，如“刘家庄”“朱家庄”“陈家沟”等，除了正常的读音外，还有地名末尾发生儿化韵的现象，其另一种读法为“刘家庄儿”“朱家庄儿”“陈家沟儿”。还有的会去掉中间的“家”字，再在末尾加上儿化音，如“侯家庄”“田家嘴”读作“侯庄儿”“田嘴儿”。去掉中间的“家”字，在末尾加上“子”字的现象也较为常见，如“田庄子”“刘庄子”“刘庄子”等（谭汝为，2005b）。当地人将地名中的“家”字读为［kə2］。另外，普通话中读零声母的字，塘沽话多读成［nau］［nai］［uo］（张燕来，2000），如普通话中的“安”字读作［an55］，在“崇安里”“安定道”中［nan54］，“爱民里”中的“爱”读作［nai53］。

有些地区的地名经过口耳相传，加以方言的影响，久之出现了谐音音变的现象。如“邓善沽”，明朝永乐四年在此处立村，是萧、田两姓的百姓移民至此，为怀念故土，故取二人原籍村名首字，名“邓善沽”。到了清代，萧、田两姓均有人在朝廷做官，村民以此为荣曾改为“登圣沽”，萧姓家族惧乾隆文字狱，规避“登圣”字眼，因此改名为读音相似的“邓善沽”。如“胡家园”，原是山东省乐陵县胡、贾两姓先后逃荒至此建村。初名“胡贾园”，后因在塘沽方言中“家”与“贾”字读音相近，家［tɕiɑ55］在连读中会随着语流音变读作［tɕiɑ214］，谐音成为如今的“胡家园”。再如“宁车沽”，相传明永乐二年（1404）山东省武定府张姓逃荒到此，因逃荒路上多泥泞而将轴折断，迁居至此落户。由此命名“拧轴沽”，因“拧”与“宁”字在塘沽方言中读音相近，后演变为今名。又如，初有山东难民刘姓来此捕鱼定居立村。因村临小河初名“刘家河”。相传，建村后，村里来了一头金驴驹，帮助人们捕鱼捞虾，过上了安定富裕的生活。后来，入们怀念金驴驹，将“刘家河”改名“驴驹河”。对比“刘家”与“驴驹”“驴渠”，“刘”与“驴”的声母相同，都为［l］，“家”与“驹”的声母都为［tɕ]，“驹”与“渠”的发音相似，前者不送气，后者送气，相互对应。可见，除传说的影响因素之外，驴驹河地名的语音变化现象应与塘沽区方言发音有关。

五

结语

地名是一个地区地域文化的体现，是人类活动的过程中约定俗成的产物，是社会现象、语言现象和地理现象相结合的文化载体。“使用某一语言的社会群体在漫长的历史发展中，基于其生理和物理属性，形成音位表意功能的本能性选择倾向，是语言社会属性和生理属性的综合体现”（刘璐亚，2019）。随着人民的文化程度不断提高，审美不断提升，天津塘沽地名的雅化与规范化逐渐成为不可避免的发展新趋势。例如“陈家坟”改名为“陈家场”，“大沽苦汁工场”改为“天津大沽工厂”等。天津塘沽地名兼收并蓄，蕴含了丰富的文化内涵，既体现了全国地名命名的普遍特征，也体现了塘沽地域文化的个性特点。在避免重复、避免使用同形字、避免混淆的前提下，使用“通名+专名”的普遍构式，服务城乡建设的总体规划，体现了塘沽地理特征和历史、文化、物产等情况，尊重了传统文化和民俗民风。天津塘沽地名在语言学、民俗文化学等视角下，仍存在较大探索空间。

作者：徐铭蔚 刘璐亚

来源：《汉字文化》2025年第5期

选稿：贺雨婷

编辑：宋柄燃

校对：汪鸿琴

审订：杜佳玲

责编：杜佳玲

（由于版面内容有限，文章注释内容请参照原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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