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文 | yaoyaolee
编辑 | Jasmine
我的光影游乐场
除夕那天的下午,17点30分,我准时回到了家——确切来说,是家里的天台。
在楼下按了一遍门铃,门铃整整响了1分多钟,没有人接听,送快递的小哥从楼里出来,让我得以溜进去。我从来不带钥匙,就好像笃定地相信,家里一定会有人等着我一样,但这次我就吃了闭门羹。我在紧锁的铁门前驻足,掏出手机,在家里的微信群里问:家里没人吗?
在等待回复的间隙,阳光从楼梯间铺洒下来,在墙上、地上形成几何形状的投射。我们家住在顶楼,再往上走就是天台,而那个地方,曾经是我的游乐场。
我的童年有无数时光在那里度过,绝大多数的时刻,我在那里独自一人,却不觉得寂寞。寂寞之于一个孩子而言,是太过辽远的事物。光和风都过分眷顾那一片几十平米的小天台,我在那里玩跳房子的游戏,和光线玩捉迷藏,影子投射在墙面上,显出许多形状。晚上,做完作业之后,我躺在天台的地上,看星星缓慢地移动,试图捕捉它的轨迹,云在被紧紧盯着的时候,移动得小心翼翼,而你一旦不看它了,它就会迅速地溜走了,风也是如此,越在意它,它就越不动声色。我在那时候明白了,世间万物无不在与我做游戏。
这里就是我的一大片游乐场。当我的影子再一次投在通往天台的楼梯间的墙上时,我看到它周围泛出了淡淡的光晕,我依稀记得,很多年前,我曾站在同样的地方,同样的姿势,同样角度的阳光,我试图从这些光影的把戏里去肖想未来的模样。而在那一刻,过去的身影和今日的身影重合了。这令人生出许多恍惚感,就好像时间也在戏弄我一样,平时我们总说白驹过隙,可当我真正停下来,凝视和观望那个瞬间的时候,它被无限地拉长,也被赋予了更多的意义。
转弯的楼梯廊道里传来钥匙的叮咚声,还有脚步声,一声一声踏在梯道上。钥匙插入门锁,门被旋开,像很多年前那样,我们又回来了。
我在游戏中认识自己
在我的记忆里,我有过对游戏的狂热,也有过对游戏的冷淡,但多多少少总保持着一种不咸不淡的关系。在狂热期,每天睁眼第一件事就是打开游戏,废寝忘食,到睡前才关上电脑,转动一下早已紧绷的肩颈,以一个极其难受的姿势入睡,等待第二天的朝阳升起,再把这个过程重复一遍。
我喜欢这种极致的上瘾感,哪怕这其中包含着对自己身体和精神的虐待和摧残。我喜欢这个游戏,如同喜欢一个人或一个实体物品一样,要迅速地得到它,把玩它,不舍昼夜地陪伴它,视觉上的占有,情感上的肆意,让我全然忘却还有“我”的存在。最后,却在一个猝不及防的时刻,突然放下它。
这种放下来得没有由头,有点像过完国庆七天长假之后,第八天不得不拖着疲惫的身躯、收拾心情去上班一样,但不一样的是,没有外力因素阻止我,我会主动地放下它——可能因为这个游戏不再那么吸引我了,我已经掌握了它的规则,也有可能的是,我发现我驾驭不了它,哪怕我这样废寝忘食,也无法通关。那是一种难以被承认的挫败感,对游戏的偏爱转而成为一种对自己的无能的忿恨——所有的事物都是那样,它一开始带来快乐,继而带来沉迷,最后却带来痛苦,这种痛苦太深刻,那就先放下。
放下也不意味着放弃,只是意味着我们进入了冷淡期。我偶尔会点开这个游戏,上线看一看,也不做什么,10分钟之后就关掉了。这个时间可长可短,就像是为了维持某种“连结”而必须做出的举动一样。
由此我发现,我对待大多数人、事、物,也是一样的模式。
当我不再那么想赢了
有一段时间,我十分沉迷对抗性很强的游戏。各种竞技类的,需要个人操作或团队操作来夺取胜利的游戏,让我非常痴迷。在那段日子里,我结识了一些志同道合的朋友,我们会计较每一次竞技的输赢,会复盘,也会开彼此的玩笑,奚落对方的谜之操作。这种游戏时光无疑是雀跃的,但也是让人沉迷的,因为一次次的失败只会让人越来越愤怒和困惑——输得越多,队伍的士气越低迷,语音聊天里的气压越低,大家也越想赢,可是没有常胜的队伍,我们甚至不能每一周都保证自己在全区服排行榜的前200名。
后来随着队友慢慢地AFK,我也对这种游戏逐渐丧失了兴趣。我想:如果输赢对我真的那么重要,我或许应该把这种精神用在现实中。那段时间,因为现实生活的困顿,我时常试图为游戏行为寻找意义,仿佛这样能降低玩游戏的罪恶感一样。“如果它对现实毫无帮助,它就是没有存在的必要的。”我这样想着。所以,几乎又是没有任何征兆地,我把游戏放下了,转而成为了一个“现充”。
然而“现充”的时光也并不那么尽如人意,我不仅没有把那种锱铢必较的竞技精神带到现实生活中,反而还觉得一切都更加索然无味了。我知道没有人能一直站在顶峰,如果要一直站在那里,必将付出非常多的代价,而所有努力的过程看起来都不那么有必要,因为如果把人生看作是一场竞技类的游戏去论输赢成败,那只有结果是重要的,可是当你获得那个结果(而且通常都是阶段性的),它带给你的亢奋或失望也只能存在短暂的一段时间。那还有什么是必要的呢?有很长一段时间,我觉得什么都不是必要的。
在琢磨了一段时间之后,我开始意识到,并不是所有游戏都必须要有对抗和竞争,也并不是什么事情都要分出一个高下来,甚至也不一定要有俗世的目标感。我开始探索那些更专注于“创造”而非“破坏”的游戏,我在一个个沙盒游戏里建造属于自己的理想王国,而不求达成什么确切的目标。我能确保的是,我在做的事情并不侵害到任何其他人的利益,我只是在打造一个更平和的世界,做自己世界里的国王。
慢慢地我开始理解为什么我的母亲非常反对我玩竞技类的游戏,在她的角度看来,女孩子不应该玩这种打打杀杀的游戏,它太血腥,太暴力,不符合一个社会对于女性的传统认知。但我凭借自己的经验,让我真正放下竞技类游戏的一个原因无关乎性别与偏见,而是我不再那么想赢了,也不再那么想胜过其他人,因为那种因为胜负而带来的心绪起伏和变化,让人沉迷于其中,不断地想要去追逐更多——可到最后,人生似乎也只是一场自己跟自己的,难辨输赢的战斗。
当我与大自然嬉戏
过完年,我去了一趟西藏,在前往南迦巴瓦峰的路上,和它捉了半天的迷藏。南迦巴瓦峰被人们誉为“十人九不遇”,因为高原地区天气变幻莫测,一年中能清晰见到峰顶的时刻不太多,冬季是雨水相对较少,能见度较高的时刻。
然而即便如此,翻越色季拉山口的时候,大雪肆虐,甚至有一辆车翻下了山崖,许多旅人在那里驻足,在寒风里搓捻着手,无望地等候雪停,希望能看到南迦巴瓦峰。但那几乎是徒劳的,风无情地刮着。
在这个地区,我们几乎不能相信天气预报,只能靠祈祷,再靠缘分的驱使。藏族人相信信仰的力量,他们携带全家人一起转山,在林芝当地,就是转苯日神山。“我们有时候一个月转一次,现在没有时间了,几个月都不去一次。”开车的司机才旺多杰这样跟我们说。他操一口不算特别流利的汉语,每次开口前,都像要仔细思索一番那样。在路过苯日神山时,他又提到林芝的天气,“以前央视的天气预报嘛,播到这边的天气,主持人都笑了,说这个天气预报不准的。”
也许就是这样的一种随缘,让人更加不想通过其他方式去干涉与南迦巴瓦的相见。有的人会改签机票、火车,改变行程,只为了看到它的真面目。但我们决定将此全然交付给命运。那个下午,它把自己隐藏在云朵之后,在公路的每一个转弯处与我们相见,但从不展露真容。当我们疲惫地回到酒店,把行李放下时,接到才旺多杰打来的语音电话:“你们快看,南迦巴瓦,南迦巴瓦出来了!”
在亦近亦远的地方,山峰在云层中探出头来,予我以微笑,旋即又在几分钟过去后,长久地隐去了。

在几天的旅程里,我几乎完全脱离了社交网络、电子游戏和其他纷繁复杂的娱乐活动。我的娱乐变得非常单纯:走路、爬山,并站在高处远眺。我的徒步鞋子还是好几年前购买的基础款,但应对那些平坦的山路已经足够。在它下面装上冰爪,就能在冰面上走路,把冰踩得嘎吱嘎吱响,好像用勺子碾平消化饼干的声音。
偶尔,我会打开微信,看一看每一个群里的人都在聊些什么。大部分时间里,我都在刻意避免自己沉迷于电子产品,因为我获得娱乐的方式竟如此简单,甚至不需要依赖过多的媒介——我只要用眼睛去看那些风景,它们总要变换成为不同的形状来与我玩耍。我觉得藏区的草木和动物皆有灵性,有时候往林子里一看,乍一眼会看到许多活灵活现的动物形状,但定睛才会发现,那只是一段枯木,或是一些落在地上的树枝,它们表现得像松鼠,像小羊,甚至像匍匐在地的人。而那些真正的有生命的小动物们,又好像真的能听懂你的语言,在适当的时刻围在你身边,又在你不再留意它的时候,悄悄地走开。
我走在这样的路上,感觉自然界无时无刻不在与我嬉笑玩乐,我的眼睛连同我的双耳生出许多种形态,每一种都沉溺在这个由心而生的世界。我感到稳定、沉静而平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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