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地铁列车从东风广场站呼啸而过时,鲜少有人注意到脚下正酝酿着一场城市空间的革命。2025年3月,昆明市自然资源和规划局的一纸公示,将公众的目光引向城市地表之下——18个地铁站点的地下空间规划全面升级,标志着昆明轨道交通从“运输动脉”向“经济走廊”的转型进入深水区。这场始于2015年的地下空间开发探索,历经十年积淀,正以更成熟的姿态重塑城市发展格局。
回溯昆明地下空间开发的历程,2015年《昆明城市地下空间开发利用专项规划》首次提出11个地下综合体构想,彼时的春城地铁尚在起步阶段,规划更多停留在图纸层面。真正的转折点出现在2024年,随着轨道交通网络日均客流量突破200万人次,东风广场、火车北站等核心站点成为日均10万+人流的超级节点。面对汹涌的客流与有限的地面空间,昆明市启动首批7个站点地下商业开发,总面积近4万平方米,其中东风广场站以2.44万平方米、地下四层的立体开发规模,成为城市地下商业的标杆。
这场“向下要空间”的战役并非简单复制其他城市的经验。昆明选择了一条独特的路径:以“地铁站点+小体量商业”模式破局。相较于北京王府井、上海人民广场等动辄数万平方米的地下商城,昆明首批项目平均面积仅5700平方米,强调精准定位与功能互补。例如塘子巷站依托老城文化开发非遗主题市集,五一路站结合景星公园打造茶文化体验空间,这种“小而美”的策略既规避了大型商业体的运营风险,又保留了城市的文化肌理。
再回过头来看,2025年公示的第二批11个站点(含东部汽车站),则将开发触角延伸至联大街、斗南、广福路等新兴板块。与首批聚焦核心商圈不同,新一批站点更注重居住区与产业带的联动。以联大街站为例,其0.4公顷的地下空间将串联呈贡大学城与行政中心,打造青年创业孵化空间;斗南站则借力“亚洲花都”的产业优势,规划花卉主题商业长廊,让地铁乘客在步履匆匆间即可感受“鲜花触手可及”的春城浪漫。
最重要的是,第二批次站点中,居住区周边项目占比达63%,单层开发成为主流。这种设计暗合昆明“15分钟生活圈”的构建逻辑——通过地下商业补充社区便利店、生鲜超市等基础业态,让地铁站成为家门口的“生活服务枢纽”。北辰站0.51公顷的空间内,便利店、药店、快修点等便民设施占比超40%;海屯路站则将4600平方米空间划出30%用于社区文体活动室,这种“烟火气”与“便捷性”的平衡,正是昆明地下商业区别于其他城市的基因密码。
然而,光鲜的数据背后,隐忧同样不容忽视。在东风广场站地下四层的施工现场,工程师王工坦言:“多层开发对结构安全、消防疏散的要求呈几何级数增长,每向下挖深一米,成本就增加15%。”首批项目中,东风广场站因地质条件复杂导致工期延误半年,暴露出地下空间开发中普遍存在的地质勘测精度不足问题。
并且,更深的矛盾存在于商业逻辑层面。2024年轨交公司招商推介会上,东风广场站商铺招租遇冷的现实给行业泼了冷水。某品牌负责人算了一笔账:“地下商铺租金虽比地面低20%,但客流量转化率不足40%,且夜间消费几乎停滞。”这种现象折射出昆明地下商业的共性难题:如何突破“通道经济”的桎梏,将过境客流转化为消费力?部分站点的探索提供了启示——火车北站将商业空间与铁路博物馆展厅无缝衔接,通过文化IP引流;金川路站试点“早市+夜经济”分时运营,用一碗凌晨五点的米线唤醒城市,再用深夜书吧留住归人。
站在2035年远期规划的坐标上回望,昆明地下空间的开发早已超越商业本身,成为城市文明演进的重要载体。当东部汽车站6.25公顷的超大空间规划曝光时,人们看到的不仅是数字的震撼,更是一个“立体城市”的雏形——地下交通枢纽与商业、文化、公共服务设施的垂直融合,让“到站即到家”的理想照进现实。
但这种融合需要更前瞻的视野。好在“前事不忘后事之师”,各国优秀的案例不胜枚举,东京六本木地下城通过艺术装置与商业空间的共生,将通勤转化为美学体验;伦敦Crossrail项目用地下空间串联起12个历史街区,让地铁成为文化传承的纽带。对昆明而言,石咀站毗邻西客站考古遗址的区位优势,或可打造“时空走廊”主题空间;广福路站3800平方米的空间若能引入数字孪生技术,即可实时映射滇池生态变化,让地下空间成为生态文明的展窗。
综上,昆明的实践为中国城市提供了独特范本。当大多数城市沉迷于“规模竞赛”时,昆明选择以精细化运营破题;当“地产思维”主导地下开发时,昆明坚守“站城共生”理念。这种选择源于对城市本质的深刻认知:地下空间不是钢筋水泥的容器,而是市民生活的延伸,是城市记忆的存储卡。
在斗南站的花香里,在古城站的茶马古道壁画前,昆明正书写着属于这个时代的地下城市史诗。或许未来某天,当人们穿行在这些地下空间时,不仅能买到一束鲜花、一杯咖啡,更能触摸到一座城市的温度与理想。这,正是昆明轨道交通地下预留空间开发最深层的价值——让每一寸土地都承载希望,让每一次抵达都通向美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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